式日

發信人: ryota@kkcity.com.tw (同志參選立委的意義),      看板: movie
標  題: 也是人類補完──《式日》
發信站: KKCITY (Tue Nov 27 01:00:25 2001)

  「2001台北金馬影展」的《式日》(Ritual, 2000),也是一部探討「逃避現實」議題的電影。作為庵野秀明導演的老影眾,我們其實不難發現:庵野在本片所關懷的議題,與其動畫作品《新世紀福音戰士》   (Neon Genesis Evangelion, 1995) 類似。不管是本片或《新世紀福音戰士》,角色們同樣都在逃避現實(渴望某種烏托邦)、都在寂寞不安(渴求他人的關心與注意),也都在厭惡自我(渴望他人的稱讚與認同)。

  雖然主題相似,本片仍有其特點。特點其一在於,導演承認疏離個體「補完」的現實可能。對於《新世紀福音戰士》片中的眾角色而言,疏離、寂寞的心靈,唯有依靠「人類補完計劃」,才得完全平撫。然而,「人類補完計劃」的真貌既然是去除人類形體、合一人類靈魂,那麼也就意味著:「人類補完計劃」有其在現實世界實現的不可能性。

  相對於《新世紀福音戰士》,《式日》的補完方式有所不同。《式日》片中,補完人類(女主角)、讓人類破碎心靈得到治癒、縫合的方法,則是感情伴侶(男主角)的不斷陪伴與提攜。

        片中那位以化怪妝、行怪儀式、住怪地方等方式來逃避現實的少女,就是在男主角耐心的陪伴、開導、發掘與真誠的愛意下,終於面對現實。因此,庵野導演在本片一改過往對人類社會的灰心(在《新世紀福音戰士》系列作品尾端,完全毀滅人類社會),承認了人類社會仍有其溫情;故而他安排讓女主角高高興興地重回現實世界。

  本片特點其二則是:庵野導演在本片,不但批判觀眾,也對自我進行反思。庵野藉由片中男主角(職業為導演)之口,說出了自己對電影∕電影工作的看法。就觀眾而言,庵野點出:今日多數的觀眾,之所以看電影,完全是為了追尋∕進入美化過或改造過的虛擬世界;因此,看電影對多數的觀眾而言,就只能是一種逃避現實的動作。

        我們看到許多人針對某一部特定電影或動畫,不斷進行各種沉迷動作(對片中細節與設定研究得瞭若指掌、蒐集各種相關商品、小說),卻沒有能力或意圖,去從電影中獲取其人文的、反省的意義;而就在這種觀眾的觀影行為下,我們豈能反駁庵野導演的批評?所以,庵野導演在《新世紀福音戰士》系列作品尾端所設計的奇怪片尾(明日香:「我心情真不好。」),意義終於在《式日》裡被說清楚了:影片要結束了,不能再逃避現實了,(觀眾的)心情當然不好。

  就自我而言,庵野則反省到:電影工作也有其逃避現實性。藉由片中身為導演的男主角之口,庵野指出:導演的工作,就是剪取自己所喜歡的片段。因此,與其說電影(即使是紀錄片)在呈現現實,倒不如說是在製造虛假,製造一個導演所喜愛的世界,製造一個可供導演自身與觀眾來逃避現實的虛假世界。

        而由庵野在本片所作的這種反省自我的動作,相較於他在《新世紀福音戰士》只批判觀眾,我們可以看出:庵野的批判能力、思考能力又更上一層樓;其批判對象終於能夠來到自我──批判外界人事物的原點。

  總而言之,《式日》是一部講述人類補完過程的電影。相對於迷失自我、否定自我,女主角在補完後,終於能找到自我、肯定自我。而導演正是企圖藉由本片女主角的故事,告訴所有的觀眾:不要害怕,提起勇氣;傾聽自己的聲音,追尋真實的自己,並作真實的自己。因此,《式日》的絃外之音浮現出來了:反對任何形式的逃避現實,肯定任何形式的追求真實。

        對於大部分的觀眾而言,這意謂著擺脫任何外加∕內加的虛擬標籤(台灣∕中國人、同∕異性戀者)而直接認同自我,並且勇於體認自我的真實感受與愉悅。確實,虛假的世界、虛擬的認同固然讓人覺得習慣;但真實的自我,豈不是更令人嚮往、更令人愉悅、也更能彰顯自我的主體性嗎?

政小四 90/11/27  〈也是人類補完──《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