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整理:竹聿名 採訪:魏君子
周杰倫成名得早,要不然今天去參加選秀,極可能就會被冠上「山寨版姜大衛」的稱號。
說周杰倫像當年姜大衛的人的確很多,前幾天導演程小東還親口透露,周杰倫拍《刺陵》時有好幾個側面極像;爾冬陞也曾和兄長說過類似的話,但姜大衛不這樣認為,他覺得要說像,年輕時候的梁朝偉更像他。
姜大衛、梁朝偉、周杰倫像不像?這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有一個相同之處卻毫無疑問——他們都是年紀輕輕就紅遍大江南北,成為狗仔隊追逐的焦點人物,花邊新聞不斷。
姜大衛以飾演大俠揚名天下,後來卻也如同武俠小說裡的大俠一樣,經過多年歷練後到了看淡江湖參透世界的境界,桀驁不馴化成優雅淡定,只求與家人幸福快樂生活,由此得到眾多同行羨慕與尊敬也就不奇怪了。
壹,演藝世家 叛逆的阿飛
姜大衛原名姜偉年,1947年生於演藝世家,父親嚴化、母親紅薇都是知名演員。小時候他曾做過童星,而16、7歲卻成為王家衛《阿飛正傳》所指的「飛仔」,游手好閒無心唸書,還一度選擇離家出走在外打工,直到被二哥秦沛拉去拍《聖保羅炮艇》,碰上唐佳劉家良兩位武指,才算又回到影圈正軌。
問:「其實你的家裡是電影世家,我看一部《江山美人》,裡面你跟哥哥、妹妹在一起,對於影迷來講,可能會認為出身於電影世家家庭就會很富裕,但其實……」
尊:「這個怎麼說……應該是很富裕,可是因為那個時候,來香港我們屬於是外省人,外省人在那個時代叫『逃到香港』,逃到香港總以為會回去,有一種這樣心態。所以外省人很多不是賺來錢就去買房子,不會去攢錢怎麼樣的。香港這地方地產很蓬勃,香港政府也支持高地產政策。
尤其是我父親,我父親比較好客,賺了錢大部分都是在家裡吃吃喝喝(李翰祥自傳有提到,姜大衛說照片都有),我媽也愛喝酒啊吃很厲害,我父親死得太早(註:嚴化在姜大衛4歲時便因患癌症去世),所以呢什麼都沒留下,就留了一屁股債給我媽。
所以說我家不是很富裕,曾經試過家裡窮得一塊錢都沒有——後來我媽嫁給爾冬陞的父親之後有一段還不錯,後來也是經濟的問題各方面,就沒事情做了——就靠我媽一個人配配音啦,到電台講講啦,教教國語啦……那時候我還很小,大概五六歲吧。」
問:「到爾冬陞父親爾光時候,你大概是幾歲?」
尊:「大概十歲上下。」
問:「聽說你小時候有些叛逆。」
尊:「年輕人都有,我可能厲害一點。所謂叛逆,可是我是蠻幸運的,沒有走入黑社會、沒有吸毒啦。泡泡妞當然還是有啦。哈哈。」
問:「後來就做了武師?」
尊:「我最早做武師跟的就是劉家良、唐佳,他們倆是一起的。劉師父他很健談,都72歲了。」
問:「《螳螂》我總覺得有一種分水嶺的感覺,因為之前是拍張徹的電影,但到了劉家良師傅這一部戲,你好像下了很大功夫去練『螳螂拳』。」
尊:「對對對,因為劉家良的拳腳片是蠻難拍的,蠻辛苦的,張徹導演他的那種也是辛苦,可是因為拍得多了,比較習慣了,劉家良這種比較硬橋硬馬,所以就辛苦。我們運動都不少,但我記得第一天拍他那個片頭,打那個螳螂拳,拍了很多鏡頭,套了許多招,以至於第二天就不能拍了,腿都沒力了。拍劉家良戲那個馬步不得了——本來是要拍三天的,結果第二天就要休息。哇,那個腳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後來拍拍就習慣了……」
貳,成名 幸運的替身
1966年爾光在台灣主持新電影公司,全家遷往定居。之後唐佳認定姜大衛在台發展不大,力邀其回來。當時唐佳劉家良為大導演張徹的左膀右臂。結果姜大衛在為《金燕子》做替身時發揮出色,張徹問製片得知是故人之子,從此便力捧姜大衛。而姜大衛也沒令張徹失望,不但成為邵氏搖錢樹,還拿到了亞洲影帝。
尊:「(張徹)他的第一個劇本就是我父親做(主演)的。
姜大衛得到力捧另一個外部原因是武打紅星王羽離開張徹另起爐灶。
尊:「那時王羽沒跟他了,我們從第一部拍《死角》已經開始,後來就拍《遊俠兒》,《遊俠兒》也是照我的性情寫的劇本,所以當年(男主角)身體都是很壯的,突然之間來個那麼瘦小的,沒有人相信……」
問:「後來第二年你憑《報仇》得了亞洲影帝。」
尊:「第一第二部開始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遊俠兒》已經有人注意到還有這樣一個人,後來又《保鏢》什麼的,都已經不錯了。」
問:「張徹電影的男主角都需要赤裸著上身去打,只有你一次都沒有……」
尊:「對呀,因為不可能把不好看的地方暴露出去,他們要脫衣服都是因為肌肉都很好、都很漂亮,我這種人當年都是排骨一樣。」
之後,張徹與邵逸夫談定條件到台灣組建「長弓」電影公司,部分張家班人馬選擇留在香港,部分人追隨到了台灣。
尊:「我是跟著張徹一起去台灣的,可是我們還是要回到香港拍邵氏的戲,不是每一部都拍張徹的戲,那個時候,因為我們拿的是邵氏公司的酬勞。」
問:「李翰祥你就拍了一部,演寇連才?」
尊:「對,就一部《傾國傾城》,配音是我自己去配。」
問:「狄龍不是自己配?」
尊:「他那個時候普通話還不行。現在比較好。」
問:「盧燕的國語很好,但是……」
尊;「她是我媽媽配的。」
三,做導演 專拍偏僻題材
當年張徹導演權傾邵氏,第二代弟子中以姜大衛狄龍出眾,而兩人有意嘗試做導演,張徹便支持兩人拍戲。而從兩人選擇的題材來看,便能發現兩人性格和關注極不一樣。
尊:「第一部導演的戲是《吸毒者》。因為我以前唸書時候,已經看到人吸毒了——所以我說還好在我沒有——我看到我朋友我同學,走到末路,所以我對這蠻敏感的。」
問:「你還有一部《黑雪》也是同樣題材,在香港導演中,對這題材比較關注的,就是你和爾冬陞你們兩兄弟?」
尊:「對。但就是拍得不好。有那個意思在,但有些放不開手腳。很多戲都一樣,先要有一個主題,到底想說什麼內容。」
問:「爾冬陞拍《門徒》,因為也是同樣題材,他有沒有找你要一些資料?」
尊:「沒有。他找資料比我更好更方便。現在找比我們那個時候更方便。」
問:「你兄弟倆拍電影似乎特別注重主題?」
尊:「我記得我以前拍張徹的戲,看起來是一個普通的武俠片,但也是有他的主題,武俠世界的正義,兄弟情義,各方面都有這個。我拍這個戲,不是要代表什麼東西,只是想拍得特別點。
我說過很多遍,我不敢拍武俠片,因為我一定拍不過我師父,那拍不過我師父的話,那何必去拍呢?那我拍外邊的武俠片,到內地也好,在香港拍電視劇也好,我可以把我的經驗可以把我對武俠世界的想法告訴那個導演,我感覺這樣比我自己去拍還好。我自己拍,總覺得拍不過我師傅,還丟他的臉,何必呢。」
尊:其實吳宇森(一開始)是跟午馬的,午馬一直跟張徹做副導演,後來也自己做導演。吳宇森剛進來好像就是跟著午馬,後來才變成副導演、正導演。
尊:「德寶做了一部兩部吧,岑建勳的時候我拍了兩部,後來變了就拍過一部兩部吧。那個時候主攻導演。演員只是客串了。」
問:「是不是德寶那種環境比較適合創作?」
尊:「呃,比較簡單一點,沒有新藝城人多複雜,德寶就比較簡單就岑建勳在。」
尊:「新藝城本來想拍《聽不到的說話》,但後來……也不是說誰對誰不對,當年跟他們談,麥嘉說OK,電影主要說手語,到台灣收集資料,後來回來又說還是別搞這部戲,所以才搞了《上天救命》,後來岑建勳找我去,我再把這個戲拿出來,他一聽就非常喜歡。我個人非常喜歡,雖然票房不是很好,叫好不叫座。如果當時這部戲要拍得開心一點,那就不一樣了。」
尊:「怎麼想到找他,太簡單了,小本錢,不能找大牌啊,看電視劇看『咦這個劉青雲不錯呀』,再給岑建勳看,岑建勳說試試看,岑建勳是願意嘗試的一個人。」
問:「劉青雲在接受採訪還說很怕你,當時你在片場太嚴肅……」
尊:「還怕我?我想他是尊重我。」
問:「聽說你喜歡說笑話,但是很冷……」
尊:「哈,我說笑話要人家去體會,我不會笑著去說。需要想一下子。我太太常常罵我,不要亂開玩笑,有人不懂這是開玩笑,很多時候開玩笑『你再不怕我就走了』,你就以為我是真的。」
肆,大俠看武俠
問:「那你對近年的武俠片怎麼看?」
尊:「我覺得他們拍得很清楚,但是沒特別的新意,也沒有武俠片那個心在裡面,我覺得到現在目前為止,所謂武俠片,只有徐克,還有那個感覺在,還有那個武俠世界在。其他我看很差。你就算《七劍》,《七劍》也蠻失敗的,可是還是有那個世界在裡面,可能是拍攝手法、想法出了問題。」
尊:「像李仁港這個導演,只有浪漫。武俠世界裡面的東西,他沒有徐克那麼深。我介紹他認識了徐克,《九陰真經》之後,我把拉他出來做導演,拍《94獨臂刀》。鏡頭他有他的特別之處,可是沒什麼改變,到現在變化也差不多。」
尊:「我沒有看《見龍卸甲》,《赤壁》我看了上集,下集我沒看。《赤壁》有那個歷史的背景,有那個包袱在,所以……我只能說《赤壁》也好,《投名狀》也好,都只有一個蠻辛苦的,拍得很辛苦……
尊:「武俠世界不一樣的,除了李安那個《臥虎藏龍》還有武俠片的感覺,拍得蠻武俠片的,後邊張導演也好,陳導演也好,馮導演也好,他們那個我不覺得是武俠片,只能是古裝片。但是他們絕對有他們的才華。」
問:「《投名狀》最大的改變是什麼,和你的《刺馬》比。」
尊:「最大的改變,在情義方面看不出三兄弟的情懷。不夠當年我們拍《刺馬》那個感覺,兄弟情義雖然是結拜的,三兄弟那個情。我覺得那個戲角色調一調會比較好,劉德華演老大,李連傑演老二二虎。劉德華也問我你看了覺得怎麼樣,我說你演那個老大比較好。
題外話,那個女的(徐靜蕾),怎麼會突然之間喜歡李連傑呢,可以,但沒有說明白,缺乏說服力。你說找一個難看一點的也可以,但交代得不清楚,這個女的怎麼可能喜歡李連傑不喜歡劉德華……」
問:「其實陳可辛也有他發情懷在裡面,《投名狀》就把三個官員定為「姜大人」、「狄大人」、「陳大人」……」
尊:「我都沒注意。他的《投名狀》有找人問我,當然不可能了,不過也問了一下,希望我能夠在戲中出現。我就沒拍我拒絕了。這個《赤壁》也是曾經講過。」
伍,老友曾志偉
姜大衛與曾志偉可謂「老友鬼鬼」,姜大衛拍過喜劇《怪人怪事》,但真正玩到瘋卻是與曾志偉合作之後。當然,二人年輕時在生活中也是相當瘋狂,曾志偉結婚時,被姜大衛一班兄弟激將,居然連洞房都沒進,一連幾天在外面喝酒!
聊起當年這段荒唐事,阿尊嘿嘿不斷嘻笑,但問到那幫荒唐兄弟都有誰時,他卻一本正經說忘了。「肯定沒有狄龍吧?」奓著膽子問一句,阿尊瞥我一眼搖頭。阿彌陀佛,意料之中,哈哈。
問:「76年《傾國傾城》到《螳螂》,你好像就到了一個做演員的轉型期,更多元化。我最意外的是一部戲《賊贓》,到後面打猴拳比劉家良的《瘋猴》還要誇張。」
尊:「人高高低低,往下走的時候。《踢館》是曾志偉的第一部,已經很瘋狂了,《賊贓》就更加。我覺得蠻好玩的,後來我們搞的《貓頭鷹》更瘋狂。」
尊:「最早也是在香港認識,他最早也是跟劉師父的。他人很好玩,那個時候我還沒結婚,就常常喝酒啊什麼的,我也覺得他很有才華,急智很快。所以他第一部戲《踢館》找我拍,我當然要拍,拍了《踢館》反應不錯票房也很好,第二年再拍第二部。」
問:「一點心理包袱也沒有?」
尊:「呵呵,沒有,覺得好玩。有許多事,不要太認真,輕輕鬆鬆。」
陸,拍電視劇心態改變
問:「你這種心態是什麼時候?」
尊:「大概也是去了電視台之後。前面在亞洲電視台演的《大內群英》,那段時間還很緊張很認真,每樣事情總覺得不太對,因為我們總覺得我們電影界是比較高,電視是比較低了一點,那電視裡面的導演啊什麼工作人員覺得好像不到,什麼事都要我(說),人家怕你就聽你的,不怕你的就跟你吵。好像武俠片的想法啊動作各方面,我們是要比他們清楚,可是他們比我們辛苦,那個時候我還是蠻在意的
尊:「後來拍TVB《九陰真經》更厲害了,那部戲要求更高,很多東西不成,我就不拍了,導演拍什麼東西我就不拍了,叫監製來拍,這樣不成嘛,比如拍那部《再見也是老婆》,那部戲叫我拍我不拍了,因為我師父說我不能改變形象,人一改變形象就……後來發現,在電影裡面,最好不要改變形象,電視不一樣,因為電視它有二十集,三十集有四十集,如果你演得好的話,觀眾會接受。」
尊:「從那個《再見也是老婆》之後我就覺得不一定要那麼認真,尤其是在電視台,電視台拍武俠片更加,沒幾部戲拍得像武俠片,《大內群英》還好,《九陰真經》也還好,有點武俠片的感覺,其他戲大多沒有。」
尊:「處之泰然那時,從後邊電視劇裡面覺得,我們不一定對,尤其在電視劇,沒有一個人敢說這個戲一定火這個戲一定賣錢,以前我們電影可以說,這部戲一拍下來,什麼演員,什麼題材,當年主流說什麼東西,拍出來就知道這部戲起碼可以上千萬……
電視劇沒有,沒有人敢說可以有多少點收視率,有些戲不錯,劇本啊演員啊各方面都好,不過播的時候才30,29,最高31,有些戲爛戲,什麼戲呀,《酒店風雲》我罵那個編審,寫的是什麼東西,可是我們拍的時候改了很多,演員自己改啊,導演自己改啊,結果收視率很好。
尊:「《匯通天下》拍得那麼好,劇本也好,演員都好,收視卻沒有想像中那麼好。」
尊:「去年兩個大戲,一個60集一個80集,兩個戲都不錯,《珠光寶氣》後面才來了個30,《珠光寶氣》還能找出原因,比如可能線太多了,太長了,太深奧了太什麼了;有些戲你找不出原因,這是什麼不賣錢,《溏心風暴》一邊看一邊罵,還拍續集,還是收,所以這個很難預測。我是沒看,我在忙。」
尊:「那個時候就覺得,算了,不必要太緊張每一部戲。年紀也大了,輕輕鬆鬆。有時候自己說的不一定對了,喝咖啡不一定放糖了嘛。」
尊:「現在主要是要自己舒服。前邊聽故事,覺得不舒服就不要拍,不要一邊演一邊罵,既然可能自己聽錯,演了,演就要輕輕鬆鬆開開心心去演。最近那部《巴不得爸爸》也是接不接考慮了半天,結果接了,根本跟我以前任何一部戲都不一樣,所以電視劇就可以改變形象,電影太快了1個多小時,觀眾接受不來。」
問:「《珠光寶氣》裡面有一段似乎很突兀,就是你的角色突然賭錢了,不合這個人的性格。」
尊:「我沒有留意到這一點。我只是知道我因為為了自己為了公司,去賭股票,給人家說服了,跟人的際遇有關。我也一樣,我不賭錢,我也不玩股票,我的錢安安穩穩,就是說最安穩的投資一點,電視劇裡的也一樣嘛,那麼好的安安穩穩的開珠寶店,生意不好也有了。」
姜大衛的平穩也表現在投資上,那時候他身邊的許多老友都開起了電影公司,做起了老闆,一片風光,但他……
尊:「我記得我跟曾志偉在台灣拍《貓頭鷹》還是拍什麼的時候,他跟我說過新藝城找他成龍找他,他就問我應該去哪裡,我說應該去新藝城。他們怎麼樣我不清楚,我自己沒想過要拍自己的戲啊,開自己的公司啊,因為我不是那麼賭博的人,我不喜歡賭博……」
柒,《義膽群英》《貓頭鷹》
尊:「《義膽群英》其實也是張徹導演自己發起的,一呼百應嘛,都過來。覺得蠻有意思的。基本上都來了。」
問:「拍這部戲對周星馳有沒有印象?」
尊:「有,雖然不是喜劇,我覺得還不錯啊。」
問:「曾志偉和爾冬陞都說過,《貓頭鷹》太早了,如果趕在周星馳時代可能是另外一種效果。」
尊:「其實我們是一直在嘗試啊,周星馳那幾個戲開始也不會想到那麼好,沒有人知道。喜劇也好,什麼劇也好,現在也沒有人知道有誰知道要拍什麼戲能賣錢。喜劇開心就行。不要太過份就好。」
問:「《貓頭鷹》算過份嗎?」
尊:「過份,很瘋狂。」
問:「劇本是誰來做的?」
尊:「爾冬陞,大家談,他去寫。」
問:「結局是之前安排好的,還是現場想的?」
尊:「我記得就是拍這場戲之前談好的,記得也是曾志偉的主意。永遠拍不完這個結果,如果觀眾一直笑的話,永遠覺得不夠。所以就給一個特別的驚喜就ok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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