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大師篇：英雄這樣繪成

來源：《南方都市報》 2002年11月20日

視覺大師獨家專訪

    《英雄》的視覺效果有目共睹，其服裝設計、武術指導及攝影功不可沒。本報記者日前獨家採訪了和田惠美、程小東和杜可風這三位視覺大師。

獨家專訪

    李連杰、梁朝偉、張曼玉、章子怡、陳道明……看到這些名字同時出現在《英雄》裡時已經有點目不暇接了，更不用說說在他們之後還有無比強大的幕後陣容。如果你不否認《英雄》在視覺上是一部登峰造極的電影的話，那你應該關注一下本次的的服裝設計、攝影及武術指導，他們在共同營造張藝謀眼中惟美的武俠世界上付出了大量心血。

他們像每一位「英雄」一樣有著許多多不為人知的艱辛故事與工作樂趣，本報記者日前獨家採訪了和田惠美、程小東和杜可風這三位在業內享有極高聲譽和口碑的藝術家家，讓他們來談談《英雄》是如何繪成的———

和田惠美：一個人染了所有服裝

記者：此次張藝謀導演對各個部門要求都挺明確，對服裝的要求是什麼呢？

和田惠美(以下簡稱「和田」)：我和張導第一次會面是在2000年11月的東京。張導要求我參照西安兵馬俑的樣式設計秦國的服裝。沒有趙國時期的服裝資料，因此，完全就是我個人的創作了。

記者：在服裝定色和款式方面是由他決定還是你？

和田：我首先提供了包含趙國人髮型、打扮的人物設計圖，進而張導讓我設計製作秦國皇帝以及士兵甲冑，頭盔。張導和我的想法一致，服裝定色和款式方面都是導演指導和我共同決定的。

記者：與黑澤明合作了那麼多部戲，你最大的經驗是什麼？
            你最愛哪部戲的服裝設計？

和田：我與黑澤明導演合作了兩部電影，《亂》和《夢》，我為《亂》的拍攝準備了三年的時間，對我來說，是首次接手如此巨大的工作，要設計全部的服裝，實在非常辛苦(笑)。黑澤明導演對我說過，我的服裝設計在日本電影當中，是絕無僅有的。

記者：與張導的合作中感覺得出黑澤明和張導兩人個性有何不同？誰更苛刻？

和田：這一次，當然是我和張導的初次合作，張導無論拍攝地點天氣多麼惡劣，也都照常進行。黑澤明導演則恰恰相反，黑澤明導演只要當天天氣有稍稍不如意，便取消當天全部拍攝計劃。兩位導演對我的工作完全信任，對自己所做的工作有著極其嚴謹的態度。

記者：你認為這次服裝的創意在哪兒，有沒有超越以前的水準？

和田：《英雄》是一部古裝武俠片，其中古人的衣著打扮無疑是很誘惑現代人的。我特地把布質、色彩、動作場面做成看上去有點像舞蹈的服裝樣式。我一個人在北京的一個小染坊內，完成了所有服裝的染色。中國沒有的染料，就直接從英國和日本運到中國。是否超越以前的水準？那要由觀眾來評判了(笑)。

記者：你認為古裝武俠片的服裝設計要突出什麼特點？你這次是如何理解張導的要求的？

和田：開拍的第一天，在西部大漠當中，騎兵隊和士兵穿著由我設計的甲冑和頭盔出現在人們眼前的時候，大家驚呼，好像是活生生的兵馬俑在湧動。當然，兵馬俑是沒有戴頭盔的。因為我們請的軍人普遍不高(160厘米左右)，戴上頭盔只為增加高度。

在這裡我也想展現秦國大軍的氣勢。這個服裝設計，我沒有完全根據歷史。無論是黑澤明導演和張藝謀的電影，我設計的服裝都體現電影需要強調的部分。這部電影，講述了英雄的悲劇，也有愛的主題。

（謝曉、特約翻譯王斌）

 程小東：設計不同感覺的動作

記者：導演與你已是第二次合作了，他對你的工作有具體要求嗎？

程小東(以下簡稱「程」)：沒有，他還是比較放心地讓我自己發揮。

記者：每個場景設計時有沒有因地點不同而不同？

程：有啊，比如胡楊林主要突出美，是兩個女孩嘛，但美中也有力道，有很大的殺氣，張曼玉的心情呀，每個動作表情都得體現出來，畫面上都帶著力量;九寨溝呢，不需表現兩個男人的拚命，所以武打只要點到即止，再加上風景那麼美，就拍成國畫一樣。

記者：你個人最喜歡哪一場？

程：我個人喜歡三場：胡楊林、九寨溝和棋館。甄子丹與李連杰突出的是力道，九寨溝與胡楊林則把優美的一面表現出來。兩個女人把武術與舞蹈結合在一起，而兩個男人是一種浪漫的情懷。梁朝偉為了一滴水飛身閃過，李連杰弄得滿臉是水，表面是敗了，頭也不回地走了，但梁朝偉很佩服他，還向他鞠了一躬，這就是一種中國浪漫的情懷。

記者：你會不會根據演員自身條件來設計武術動作？

程：基本上我給每個演員設計的動作都不一樣，有武功層次與不同感覺。比如章子怡，首先是按照她的角色去設計，同時因為她有舞蹈功底，我就會加入舞蹈的部分糅合進去；而張曼玉是個演員，所以我在她的動作中會突出她的表演；李連杰是中國武術冠軍，肯定是最好、難度最高的動作都給他；甄子丹也是，全是實打；陳道明雖是第一次拍，動作也很好看，有難度，一般是教給他後，他在一旁練半天再過來拍；梁朝偉就很聰明，一教就會，因為以前也合作過很多次。

記者：聽說你對杜可風不大會拍武戲頗有微辭？

程：不會呀，他是這麼好的攝影師，他有他的優點，很專業，對所有攝影器材很熟悉，光圈怎麼調呀，後期怎麼做呀。而我從來拍戲都是自己掌鏡，這不是不尊重他，現場也一般是多機拍攝，沒有那麼多攝影師，那我就拍其中一台，也只是其中一個角度。

記者：第二次與張藝謀合作感覺有何不同？

程：他的電影更有深度了，更國際化了，以前拍民間鄉土的故事，這次拍的東西、他所說的都是全世界都要去贊同的--世界和平。

記者：你感覺張藝謀會導武俠片嗎？

程：會，肯定會，導武俠片並不需要他去套招，關鍵是他要有感覺、味道就夠了。我們都是綠葉要把他配上去。

記者：你對該戲的武指有遺憾嗎？

程：沒有。你覺得有嗎？

記者：那就是說可以打一百分了？

程：我從來不打一百分，但我每次都是盡力去做，打分這事得由觀眾來做。

記者：你這次的風格會不會與以往有所不同？

程：會，我的每一部戲都會加些新東西，否則早就被淘汰了。像九寨溝這次的拍法都是以前沒有過的，有一兩個鏡頭我們找跳水冠軍來拍的，是很新的嘗試。

（謝曉、伍潔敏）

杜可風：用自己的品味定色彩

記者：張藝謀這次對攝影有要求嗎？

杜可風(以下簡稱「杜」)：要求得不得了！畢竟人家是攝影師出身嘛。他是一個經過那麼多年掙扎和對自己高要求才會有今天這麼高的水準。沒與他合作前我還以為自己要求高，現在發現還不夠。因為他懂攝影、懂聲音……

記者：他的具體要求是什麼呢？

杜：是顏色。結構已經很完整，當時我拍之前覺得這種四色劇情會不會太表現主義，看過電影後才發現一點都不是，它還是一部以人為主的電影。因此我們的實驗很有意思，我們不是為了風格而風格，相信大部分觀眾也不會覺得奇怪，這是很驕傲的一點。

記者：這次對你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杜：色彩。這次的服裝、美術、攝影、沖洗方法等都得統一，所以你不會覺得像服裝表演。(那《花樣年華》是嗎？)那完全是張叔平的功勞，他設計的服裝全世界女人都想死了，觀眾是因為這服裝因為張曼玉這個人穿才會去欣賞那個故事，我的工作只是個參與者。而《英雄》也提醒我們怎樣去看一個空間，張藝謀他的精神是什麼？攝影、美術、服裝，都在一個空間裡，我這次真的有點突破。

記者：最後的色彩由誰確定呢？

杜：是用自己的品味定下來的。我要特別強調的是，觀眾不應較真那個年代有沒有那種色彩，因為我們不是紀錄片，我們是在用現代人的眼光對那個時代的人和事進行觀察。它不是寫實的風格，如果說是寫實那也是這個年代的寫實。

記者：你認為自己適合拍武俠片嗎？

杜：不適合。因為我完全不知道動作的重點，我不懂為什麼要打？為何不能好好坐下來慢慢談事？我只是為人而接這個工作，為張藝謀、為張曼玉、梁朝偉、章子怡，我從他們那得到精神，而不是因為這個故事。你看過片，知道還可以吧，但那不是武術指導與我溝通的結果，我也知道自己不會拍武俠片，但我是為人而拍。

記者：下次還拍武俠片嗎？

杜：最好不要接了，太痛苦了，但我做電影是為人而不是為工作。

記者：你對片中哪個場景的拍攝最滿意？有沒有一些遺憾？

杜：都很滿意，我的遺憾就是自己不會打！

（謝曉、伍潔敏）

■視覺之王

服裝設計和田惠美

與黑澤明合作過《亂》和《夢》，《亂》為她贏得了奧斯卡服裝設計大獎，但她最喜愛的還有《夢》、《宋家皇朝》、《御法度》等，她曾經在多個國家進行過服裝設計的工作。在這部片中她是服裝的靈魂人物，由她提供給導演最初的人物服裝設計方案及顏色的品種。

武術指導程小東

香港著名武指，多次獲「金馬獎」最佳武指，代表作有《新龍門客棧》、《倩女幽魂》、《秦俑》等，在劇組開工兩個月後接替董偉的工作，因之前與張藝謀有過合作彼些配合得非常默契，工作大得讚賞之餘，亦成為劇組最有威信的人之一。

攝影杜可風

因愛好攝影進入電影圈摸爬滾打，早期一直與王家衛合作，成為王家衛的「鐵三角」搭檔之一，代表作有《阿飛正傳》、《重慶森林》等，近年開始接觸多種風格的攝影，這是他第一次嘗試拍武俠片。在片中主要負責文戲部分的拍攝和各個場景的定光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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