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厘頭版本的西遊記

作者: Nyserq.bbs@bbs.cis.nctu.edu.tw (幻之光),   看板: movie
標題: 無厘頭版本的西遊記
時間: 交大資科_BBS (Thu Sep 27 01:12:43 2001)

<齊天大聖西遊記>(1995)

是的
在發佈納莉颱風警報的那一天，我在影評的催眠下
在電視上又完成了一次我對港片的的驚嘆
這次是1995年周星馳主演的<齊天大聖西遊記>
(以及後半段的東遊記)

周星馳從九零年代初期不入流的無厘頭諧星
一直到新世紀華語片票房的希望
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可以崇拜的平民電影英雄角色
加上對岸近年興起一股周星馳西遊電影的狂熱
讓這部片成為爭相討論的作品
以一部無厘頭搞笑喜劇 卻被拱成華語電影新類型藝術
這實在是充滿戲劇性、文化認同
和某種新形態品味階級的形成

所以諸如此類 以下可能只是我在被催眠狀態下的夢話
請原諒我最近太少看港劇或是港片

無厘頭的人生幻境

就像片中男主角至尊寶在東遊記最後段    為了拯救情人白晶晶
不斷地在時空中重覆來回
我每次發現電視在播東遊記時，很奇妙地都是看到了同一段
那就是一干人在盤絲洞打打鬧鬧，蜘蛛精發了瘋地施展
催情大法欲姦了至尊寶   原先是為了報復她的妹妹白晶晶，
但在一團混亂中法術卻誤中了其貌不揚的二當家
至尊寶和白晶晶趁機逃了出去在荒漠中談了幾天的戀愛

而同時蜘蛛精卻懷了二當家的種，在數天之中就懷孕生子
(有趣的是取名為三藏)  蜘蛛精氣憤地本來想殺了二當家，
為了孩子不忍下手，但又不準孩子認二當家為父
二當家只好成為孩子的"奶媽"，受盡蜘蛛精的嘲諷辱罵，
默默地跟在一旁    而後還為了他對蜘蛛精的愛，
騙白晶晶那孩子是蜘蛛精和至尊寶生的
最後牛魔王攻入盤絲洞，蜘蛛精自知不敵牛魔王
於是犧牲自己保護二當家，希望他帶著兒子逃走，
好好將他撫養成人

這故事本身很簡單，但我每次看都覺得很驚奇
驚奇的是以上這些劇情只花了幾場戲幾句對白就這麼"成立"了
二當家原本是個丑角(吳孟達在早期周星馳電影中的宿命)，
蜘蛛精原本是個妖怪

但在二當家所謂"在蜘蛛精身上打了一個泠顫"後
(片中一句台詞交待完畢)  他們的角色就滲入了"男人與女人"
的關係中，於是順理成章孩子也馬上生了
"妖怪"的蜘蛛精看不起"丑角"的二當家，
但"女人、母親"的蜘蛛精卻不忍除去"男人"的二當家
這種角色的轉變來的突然，但是卻毫不突兀地就這麼成立了
而且還是以很無厘頭的方式

這當然不是無厘頭的功勞
但無厘頭的方式    也使得編導和演員們毫無負擔地任意轉換
電影中常見的角色類型    這種形式上非常粗糙胡鬧的演出方式
和情節反而更有效率地建立角色的情感變化

一部份可能是因為觀眾根本不用去考慮情節和人物行為的真實性
和合理性   當然這種方式容易流於胡搞一氣不知所云地剝削角色
不過用的好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像在西遊記中紫霞仙子變身進入至尊寶的"真心"，
輕輕鬆鬆地就了解了至尊寶的真正心意

這種看似胡鬧的形式卻演變成後來至尊寶臨死前要求蜘蛛精挖出
他的"真心"，想看看紫霞留下了什麼
還有至尊寶演戲演一段重慶森林金城武的經典對白來欺騙紫霞，
也是戲謔至極

但這段對白卻也在後來成為至尊寶成仙之前在人世的最後真心話
無厘頭的片段也在編導巧妙的安排下有了感人的力量
至尊寶不斷荒謬像鬧劇似地穿梭同一段時空，
不也呼應了至尊寶終將成為孫悟空的宿命？

所以無厘頭歸無厘頭，"有心"就能拍出好戲，
無厘頭反而也可成為一種表達的形式。
這種精準和簡潔，簡直到達了一種"寫意"的境界

終究還是西遊記

講了這麼多無厘頭，但這其實還是一部劇情和表演勝出的電影
沒有編劇安排的人妖仙的三角戀情
至尊寶也無法經歷七情六慾的磿練
沒有白骨精和蜘蛛精之間永不止息的仇恨，
沒有紫霞仙子姐妹間理不斷的鬥爭
沒有孫悟空和唐三藏在神性與人性之間的迷惑爭執
沒有那一些似妖似人似神的眾多角色來表達
其實是人性的各種面貌
也無法帶出西遊記關於愛、恨、人性超脫這麼大的議題

但沒有無厘頭的形式    我們也無法接受前後不連貫近似瘋狂的
愛恨情仇    而孫悟空那種從心所欲     但也不役於欲的性格
也不正好用無厘頭的胡鬧來演譯嗎？

西遊記小說中神怪的世界
唐僧師徒一行人經歷大大小小妖魔的試煉
其實就是人性的試煉 而這也正是東西遊記裏面所呈現的世界
指涉人性各種意念的世界
西遊記最後至尊寶終於毫不猶豫地戴上金剛圈成為孫悟空
和牛魔王進行一場天馬行空的大戰

當然佈景和特效十分粗糙 但觀眾可以跳脫對電影"擬真"的要求
看到至尊寶從愛恨之中頓悟成為神，快意地施展他的力量，
對牛魔王無所畏懼    用狂儌不羈的戲謔態度拒絕紫霞對他的情意
但在紫霞為他喪命之後 他仍看不開愛情這一關 狂暴地屠殺牛魔王
至尊寶為了超渡世間的一切仇恨而成了孫悟空，
但也自己感受到了自我人性中的仇恨

自此孫悟空才真正完成了由人而神的儀式
將往西天取經渡化世人的重任扛在肩上
其中種種不可思議大鬥法 正讓我聯想到西遊記小說那種無邊無際
毫無限制的幻想世界    其實是很有趣，同時也緊緊扣著角色的
性格和情緒變化    若沒有無厘頭，
這部片可能要花好多倍的力氣才能傳達出同樣的效果。

所以這部片雖然是西遊記的重新改造和喜劇式的演譯
充滿各種現代的笑話  
但卻是少見的捕捉到西遊記原著精神和氣氛的改編電影  

到底無厘頭的形式所造成的粗糙和劇情不連貫
是這部電影的特色還是缺憾？
我覺得都有吧 在表現方式可以用無厘頭的方式來胡鬧，
而在特效技術和劇情邏輯上其實還可以更加精緻嚴僅的
其中的平衡，東西遊記已經拿捏出一個成就出來了，
喜劇也可以表達出深刻的意境
周星馳的表演風格當然脫不了關係
但想想成就也許該一起歸功於集編導於一身的劉鎮偉吧

最後到了二十一世紀

周星馳西遊的狂想，到了二十一世紀，我們看到了<少年足球>
仍然是無厘頭的風格，但卻是更簡單的依附在類型電影上
困境中的小人物團結一起努力向上而成功，再加上用電腦特效
表現足球+少林武功的賣點    劇情更富邏輯性及連貫性，
角色性格更顯平實，意識形態更加明確

周星馳表演方式明顯收斂了許多，將戲份分給眾多配角
吳孟達的角色演變至今也不再是演出丑角
有所變有所不變 大體上是周星馳電影令人滿意的成熟與進步，
卻也更加地"西化"    只是有所得有所失
那種大膽狂放隨心所欲的周星馳似乎也收斂了起來
但我想西遊記系列所達到的成就，可能也有點可遇不可求吧
所以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