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功(製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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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場病讓徐立功拍出「臥虎藏龍」 生死篇──病床上的自
時間: 靜宜計中BBS站 (Fri Feb 22 10:53:39 2002)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生病！」談到六年前突然在會議中倒下的那一段，縱橫國際影視董事長徐立功重重的搖了搖頭說。一九九五年底，時任中央電影公司總經理的徐立功，在內部會議時一陣劇烈頭痛無預警的襲來，還來不及吞藥，就陷入昏迷，前後長達一個多月。

徐立功在中影時期的秘書彭啟琛談到當時的徐立功時表示：「他根本忽視自己的身體到極點。」原本就有糖尿病和高血壓的問題，徐立功在忙碌工作中，幾乎從來不找醫生開藥控制病情，只是偶爾隨便拿點藥吃吃。甚至，當他中風送到醫院，就連家人也說不上來，徐立功究竟平常吃的是哪些藥。

很多人也像徐立功這樣突然中風，但一躺就是好幾十年，沒能醒過來，更有許多人醒來後行動不便，終身需要別人扶持。徐立功是幸運的，他醒來了，而且重新站起來，走入另一段不一樣的生命。

開會時突然中風，昏迷一個多月 醒來後還以為自己在天堂

睜開眼睛的第一天，他看到窗台上的花、灑進來的陽光，「我以為在天堂。」徐立功不知身在何方，但他很認真的看著插在花上的卡片，「以前收到卡片都覺得好形式喔！」甦醒後的徐立功貪婪的讀著朋友對他的關懷，「感動會帶給你很大的力量，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人看重我。」

不過，他清醒後，還是有一年的時間幾乎不能動，甚至前半年還呆滯的躺在病床上，常處於恍惚狀態，囈語不斷。徐立功的囈語總是離不開工作和電影，潛意識裡就是不斷在思考戲劇。身邊雖有家人、朋友陪伴，卻常常不知道別人在做些什麼或說些什麼。要不就是雙眼睜睜的盯著天花板，完全跌入自己的世界。

家人問他究竟在看什麼，專注的徐立功有時不搭理，有時會叱喝他們：「不要吵！我在開很重要的會。」或是「我在看電影，你們小聲點！」

走出異想世界後，躺在床上自省 感到虧欠家人，過去重名利「真是不對」

這樣的情形在後半年好轉許多，徐立功逐漸走出自己的異想世界。在病床上，過去狂熱工作的片段不斷閃過腦海，當時意氣風發，此時卻連左手、左腳的使喚都有困難。看著輪班陪伴的家人，徐立功第一次感到虧欠，過去他的生命中除了電影，還是電影，這時他的腦海裡卻是：「我竟然不知道家人的重要。」

這一場疾病風暴，也讓徐立功做出生命中最大的反省。過去總是在乎得獎、在乎票房，每出品一部戲都會讓自己壓力大到不得了，他甚至親自到戲院去觀察看電影的人潮。病倒前三天，徐立功為了「我的美麗與哀愁」即將上片，親自到大專院校發送電影宣傳單。「他真是個徹底的工作狂。」彭啟琛說。

在中影公司七年，徐立功拍過二十四部電影，中、外影展得獎五十九次，只要有電影得獎，媒體的鎂光燈和獎盃都會讓徐立功的情緒亢奮。中風前一年，「愛情萬歲」在威尼斯影展得到金獅獎，又是總統召見、又是宣慰僑胞，高密度的讚美與榮耀讓他心情High翻天，「當時就是這麼重名利，現在想起來真是不對！」

病癒後的徐立功反省自己這種行為：「就算我因此比別人成功，最後卻中風死掉，又有什麼用？」

在藥水味的病房裡聞到戲劇的清香 獨排眾議掏腰包拍「人間四月天」

這時也開始有不少好朋友前來與他聊新戲，「人間四月天」就是編劇王蕙玲此時提出的構想。這一齣文學連續劇小品，完全不合三台八點檔胃口。徐立功想，以王蕙玲在圈中的地位，卻願意放棄進駐黃金時段的機會，「她這麼紅都可以這樣想，我這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又有何不可！」

考慮過這部戲的種種不可行之處，在多個輾轉反側的夜裡，唯一能動的腦子拚命思考、掙扎。拍這部戲完全顛覆徐立功原有的價值觀，在充滿藥水味的病房裡，他第一次聞到了戲劇本質的清香。

是感動的力量，支撐徐立功重新站起來。徐立功經歷一年的復健，決定離開中影，並在幾位好友的資助下另組公司。

病癒後的徐立功發現了戲劇的另一種可能，「戲劇的源頭是你真實的感受，一旦為了某種目的去拍，就不真。」

當王蕙玲提出徐志摩的愛情故事「人間四月天」這部文學改編劇時，有人對他說，現在觀眾不會對徐志摩有興趣；也有人說，這種文學味這麼濃的作品，不會賣的。

如果是以前的徐立功，可能就「從善如流」，但這一次，他卻「擇善固執」。不計較是否合乎觀眾口味、也不在乎是否有電視台願意播，他決定先自掏腰包開拍，「我願意用撿回來的生命去做有意義的事。」

不再計較票房、獎座，自我肯定最重要
發現自然的可愛，每天都「飲生命的水」

當了好一陣子「冷灶」的徐立功，在「人間四月天」成功之後忽然成為大紅人，之後的電影「臥虎藏龍」更將他推向事業最高峰。不以商業考量為出發，「只要能感動人、夠真實，就是值得投資的好戲。」

接下來的「橘子紅了」也是如此，徐立功看上這齣文學改編劇本，親自找演員、砸大錢搭大景，有了「人間四月天」和「臥虎藏龍」的護駕，「橘子紅了」不必擔心製作費，也不必擔心沒有電視台願意播，對徐立功來說，這些都只是附屬的收穫，重要的是他明瞭什麼才是真正的好戲。

「自我肯定比別人肯定我還重要，」徐立功捨去對票房、觀眾的期待，將戲劇回歸興趣，他在其中獲得了更多成就、也更快樂。「沒有『人間四月天』，大家不知道文學也可以如此融入戲劇。」撇開商業考量，徐立功在戲劇之中發現到更多可能，這些都是他病倒前從未體會到的。

降低自己的慾望，是徐立功對生命的另一個體悟。過去他不愛動、討厭走路，躺了一年之後，徐立功每天早上五、六點必定到公園走上一個鐘頭，下班後更準時到中影文化城的游泳池報到。

「我真搞不懂為何以前沒發現大自然是這麼可愛，我每天就好像都在『飲生命的水』。」大病一場讓徐立功發現生命必須是活水，也讓他驚覺自己是如此的輕忽家人，現在徐立功常邀請他太太一起散步。若沒有那場突來的病痛，他恐怕永遠不會醒悟。

求名、求利、事必躬親的徐立功，一年多病痛的折磨給了他心靈最深的沉澱，現在的他依舊熱愛戲劇，卻不再計較賣不賣座、得不得獎，更重要的，他開始看重家人、學會養生，這場病沒有打倒徐立功，卻帶給他一份自省與新生。

文/曾寶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