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我所知道的黑澤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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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我寫我所知道的黑澤明
發信站: 【政大新聞系.傳播資訊站】 (Mon Oct 12 18:45:53 1998)

啊。都沒有人要談黑澤明嗎?

彷彿還是昨天的事,八0年代末期,飾演梵谷的馬丁‧史科西斯與黑澤明聯席參加坎城影展的「夢」記者會,年邁的黑澤明低頭書寫記者遞上的簽名,還有他後來參加奧斯卡金像獎接受終身貢獻的榮耀,謙稱自己雖然拍了多年電影,但依然不瞭解電影的真諦與意義,那是我看奧斯卡曾經感動的唯一時刻。

如今想來,依然歷歷在目。

真正對黑澤明的作品產生巨大的震撼,是在看過「電車狂」之後。這部電影拍於日本電影工業衰頹,黑澤明陷入低潮的時刻。僅僅二十八個工作天,電車狂呈現一個與先前作品截然不同的儉樸寫實的風格:

在戰後東京這塊困頓的土地上,一個狂愛電車,痴妄當電車駕駛的少年小六仔,每天固定要在破落的家,堆積如山的垃圾旁,早晚模仿電車行駛,來回開兩趟。

還有那對幻想美好生活的乞丐父子,每天揀著餐廳的剩菜,心裡卻幻想豪宅游泳池已經完工,冰冷的現實、苦澀的幻想,貧民窟上演著工業社會中,瑣瑣碎碎的卑微片段。也許你不知道,無路可走的黑澤明拍這部電影之前,已經萬念俱灰地試圖自殺未遂。

還有「德蘇烏札拉」,描述著西伯利亞平原上,純樸的原住民與蘇俄軍人的友誼故事。「蜘蛛巢城」中,擬仿馬克白的三船敏郎在中箭之後雙眼圓睜,那種不甘願、憤怒、絕望的眼神,可比三船君此生的登峰造極之作。「生之欲」中,反抗體制的老公務員,在新落成的公園中緩緩唱著歌:「趁著紅唇鮮豔,即時印上一個吻。」在在令人難忘。

「影武者」中,假君王身份認同與混淆與困惑,「踩過老虎尾巴」精簡的仿能劇實驗,還有調皮的「姿三四郎」,令人捧腹大笑的「大鏢客」中流露的浪人(牛仔)精神,深具人道精神的「紅鬍子」提醒我,仲代達矢曾經是那麼年輕英俊過。

黑澤明出生於明治時代末期,見證了軍國主義、民族主義與反西方風潮的興衰,他本身相當程度地代表了紛亂的日本二十世紀(特別是中段與後段)的歷史。

在這樣的社會形構中,黑澤明不但建構一套足以反映社會情緒與脈動的電影美學風格,更將個人觀點與意識融入了藝術形式之中。他那種念茲在茲,背負沈重使命感的電影哲學,雖然受到後起之秀的韃伐,卻也貫徹了反思式的人道主義精神。

日本重量級電影導演小津、溝口早已離世。
一九九八年九月六日,黑澤明也離開人間。
urozawa 桑,願伊平安長眠。

小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