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5. 邵氏最令我難忘的三個人
過年時大收三千萬的《72家租客》掛的是 TVB與邵氏合作的招牌，但相信今天仍對邵氏這張招牌有印象的人不多，但我不一樣，我自八○至八六年都在邵氏公司工作，這裏的人和事對我的電影事業帶來太多回憶，我也在這裏學會了很多很多，令我難忘的有三個人。
第一個當然是邵逸夫先生，我見他機會不多，最長的時間是有一年跟他和方小姐參加東京舉行的亞太影展，他當年已七十多歲，很健談，但如一般新加坡人一樣，喜歡說英語，反而少講寧波話和上海話，他甚至會跟男孩子用英語大講葷笑話。
我很佩服他在商業上的一個「忍」字，七十年代股票高峰，「佳寧」用超高價要買下邵氏，他考慮再三，終於拒絕，事後發現「佳寧」是騙局。八十年代毅然放下電影事業，改營TVB；當年風言風語，說邵先生已敗於鄒文懷之手，老大帝國崩頹。
但今天，邵氏依然獨領風騷， TVB亦是長勝將軍，反而鄒先生的嘉禾已易手於橙天娛樂，多年來邵先生未自辯過半句，橫眉冷對千夫所指地型到爆，以事實打敗一切攻擊。而邵氏八百部電影的片庫，經歷多年堅決不賣，最後才以高價賣予天映娛樂，但用數碼修復，為香港電影留下了珍貴的片庫；這些商業決定，無一不顯示老人家的智慧爆棚，我覺得是學到三成都發達！
楚原跳拍如食菜
第二位令我難忘的是導演楚原先生，他是我半個師父，我也一直叫他「契師父」，雖然他未教過我電影技巧，但電影圈中的生存哲學，他卻教了我好多，令我畢生受用。
他是出名彈性高的導演，演員期如何難度他都可以解決，跳拍對他來說有如食菜，一個景他可以同時讓四、五部戲用；而在古龍電影最高峰時，他同時在拍八部，而絲毫不會搞亂。我是真心地佩服他。
他對我講過一句金句，他說：「阿晶，電影圈泡女演員不是罪，遲到早退不是罪，扮野擺款也不是罪；而只有一條死罪，就是『唔收得』！」
他說得很對，所以我一直堅持商業掛帥的原則，老闆再有錢，也忍受不了不斷虧蝕，因為他會俾人笑他是傻仔。這是有錢人最無法忍受的。
在八十年代到現在，其實我的製作方針大致都是按這個方向去做，不理人家怎樣說，這就是我的風格。
楚原為人一直很豁達，看得很開，幾起幾落也無怨無悔，也許不是很多人知道他少年時被譽為香港電影的希望。在商業上亦成功。自導演岡位退下後還在 TVB演了幾年戲。但近年過著隱居生活，我很掛念他，也該找個機會再拜候契師父了，也許他還有一些絕藝未教俾我呢！
傅聲是華仔加星仔
最後一個難忘的人，是好友傅聲，他在八三年車禍逝世。我跟他合作了《花心大少》，把我在低潮中拉了上來。然後再開始了一部《出蠱惑》，但拍了七八天他便去世，當時大家都年輕，又相當投契，我和他、汪禹、陳百祥等，除了睡覺以外的時間，天天在一起。
在他去世一天，我日間寫劇本，晚上到現場，有人告訴我「傅聲撞車了」，我趕去醫院，他已彌留，那是我第一次目送朋友離開；我記得自己有無法呼吸的感覺，其後多年，他的身影都留在我腦海中。
傅聲非常靚仔，能打能演能搞笑，是個極度可愛的大男孩，我係男人都幾乎愛上他，如果他不死，也許八六年邵氏也未必減產，到今天已廿七年，我還未見到一個男演員跟他同類型。如果你要我形容他的戲路，我只可以告訴你，他是劉德華加周星馳。問你怕未？
2166. 從美女蛻變的TVB女強人
今天的 TVB，有兩位女強人，是在八卦周刊與報紙娛樂版不斷出現的，被形容為手段厲害，控制慾強，而且不斷明爭暗鬥；簡直就好像金庸小說的東邪西毒一樣。但在我的心目中，她們卻完全不是這樣，而且還多有可愛之處。
她們就是曾勵珍與樂易玲。
我在 TVB離開《歡樂今宵》後，主要的合作夥伴之一，就是曾勵珍。當時她是編導，我是編劇，合作了六、七十集的《一屋兩伙三人行》、《小夫妻》及《唔駛問阿貴》等處境喜劇。
阿珍無疑是個工作特別認真的人，在八十年代初，她在監製《香港八二》時，已日日「禁錮」一班編劇在她的玻璃房內，日度夜度，日「鍊」夜「鍊」，隨時是09-26，出來的劇本是好，但一班編劇個個被折磨到死下死下，而且噤若寒蟬。
人人認為阿珍惡死騰騰，全個製作部怕佢怕過米貴。只有我恃熟賣熟，日日行過她房外都伸頭入去食她豆腐，她總是嬌俏地罵我一聲：「衰仔快D走！阻住晒！」睇到班編劇仔傻晒。
花名「電池珍」
其實她在當導演、監製前，曾是香港電台的播音員，後來加入 TVB在七三年的第一個處境劇《七十三》，成為演員，當時我師父劉天賜演大學生，她居然演他大嫂，一個活潑生鬼的主婦，活靈活現。我的上司劉天賜與鄧偉雄總愛叫她的花名─電池珍。可見當年她的電力不輸蝕俾今日的任何一個TVB花旦。
想像一下，仍在「電池珍」階段的「珍姐」，是個怎麼樣的活色生香的造型？
在我的記憶中，她是瘦削而甜，笑得很媚。今天出慣大場面的她，眉梢眼角仍有著當年的影子。老實說，當年的我小子一個，也覺得她電力很足；所有的麻甩佬都是笑嘻嘻的，心甘情願的被她痛罵。勁卦？以今天的審美標準來評估，她當年絕對是索女。
完全是女星質素
另一個是樂易玲則更是熟朋友。我八四年拍的賣座片《青蛙王子》她正是策劃製片。當時她是阿B的女友，親力親為，與我、陳百祥、阿B、藍乃才（曾是名導演及攝影），組成超迷你攝製隊去馬來西亞及夏威夷拍攝，那種搏殺格簡直是令人歎為觀止。
由於鍾楚紅與張曼玉簽不到美國簽證，她們的戲分在馬來西亞拍攝，然後樂小姐和我再帶兩個男主角去夏威夷；再僱用了一個老到眼矇的攝影助手與一個鬼仔司機兼道具，就搏殺了四天，回來剪片，天衣無縫，誰也不知道兩個女主角根本無去到美國。
當時的樂易玲不只能幹，簡直是索爆。在邵氏有不少傳說話有導演與攝影師因爭她而大打出手；我記得有一次和她跟方小姐去泰國的另一次亞太影展，帶同鍾楚紅、張曼玉、王祖賢和剛拿了金像獎的惠英紅四大女星一起；在出席晚會時，四大女星扮到彩雀一樣，但樂小姐晚裝一出，居然毫不遜色，感覺就是五大女星出場，可知當時她完全是女星質素。
當時跟她頗談得來，曾經與我太太、阿B 四人一起去旅遊，回想起來也算是知心好友。知她今日工作繁重，除了談演員檔期外，已不敢找她敘舊。
這兩大女強人，由美女逐步蛻變，看著她們的足跡，不由得讚一聲「叻！」也證明了女孩子找到個好老公未必就是一切，自我努力獲得的聲名地位，才更值得驕傲。
2167. 我最尊重的人之一—狄龍
在最近幾篇文章寫過了很多位認識多年的好朋友，筆尖掠過原稿紙時思潮起伏，前塵往事盡湧心頭，忽然想起有兩位朋友是不能不寫的。也許到今日，年青朋友們對他們有點陌生，但六十後，七十後不可能沒看過他們的電影。他們兩位因為性格的南轅北轍，而一個開花結果，另一個下場慘淡。非常值得年青朋友們引以為鑑。
他們就是狄龍與汪禹。
劇情跟他意思去拍
龍哥少年成名，在張徹導演的《鷹王》與《死角》，就已是男一號，後來聲勢一度被拍檔姜大衛蓋過（姜大衛憑《報仇》一片拿得亞洲影帝，該片狄龍只客串演出，演姜的哥哥，在三分之一已被害死，姜就是為他報仇，但狄龍這三分一的演出，個人認為，比姜的全片演出更為出色）。
但後來除了張徹片外，更接拍楚原、孫仲的片，憑古龍小說中人物楚留香、傅紅雪、李尋歡等大紅大紫起來，從此成為邵氏第一紅小生。
我到了邵氏後，他聲勢稍斂，我的第三部作品《獵魔者》，就跟他合作；這是一部不很成熟的敢死隊片，八二年聖誕上，收三百多萬，不好不壞，但過程中我不斷受到打擊；其中就包括跟龍哥在現場不開心。
當時可能他家裏有點事，經常不開心，在現場喝啤酒，而且喝得不少。我當時是新導演，只好容忍。但他終於有一天爆發，借口對劇情不滿，講了一些不好聽的話。當時我頭腦發脹，很想嗌收工。但後來一想，片子一定要完成，二人當中一定要去換一個的話，那個一定是我，這樣沒勝算的事，我才不幹。
結果我忍了下來，好言跟他討論，他氣也消了一半，結果劇情改照他意思去拍，事件就化解了。但當時我心中想，以後我再也不要跟你合作。
果然，我在邵氏以後拍的戲，沒跟他再合作過。
詠春片應找他演師父輩
直到八六年的金馬獎，當時我已拍完《魔翡翠》，他也離開了邵氏，加入了新藝城。當時我跟麥嘉走得很近，準備為新藝城開戲（但最終沒開成，全因《青蛙王子》惹的禍，他們內部很多反對聲音），所以一齊去參觀金馬獎。狄龍憑《英雄本色》贏了影帝，再登高峰，我也很為他高興。
但想不到的是，在回程中，新當影帝的他，居然在只有我們兩人站在一角的一瞬間，跟我說了幾句話，他說：「以前如果有什麼不開心，當粉筆字抹了去好不好？」
那一剎那，我呆住了，他原來把那個晚上的事一直記在心中。而在他最燦爛的一天仍肯放下身段，跟我化解；其實當時我離開邵氏，仍未拍《精裝追女仔》，仍在為事業掙扎，他根本可當我地底泥！可是他仍能這樣做，令我很感動。心中對他印象徹底改變，到今天，龍哥仍是我心中最值得尊重的人之一。
在片場，你永遠可以見到他用心地把報上認為值得保存的文章剪下來存檔，四十多歲去學法文，學速度溜冰，這種毅力與終生學習的心，不要說現在的年青人，就是我們那搏殺的一代也沒幾個人能做到。
到了今天，龍哥在電影電視中已是父親角色，仍非常有分量。忽然想起，龍哥也是詠春高手，埋樁的手法在娛樂圈堪稱最好睇（《少年阿虎》中就表演過），其實甄子丹演葉問也只學了幾個月詠春；最近拍的一系列詠春片其實應找龍哥演師父輩，一定會很出色。
龍哥太多東西可寫了，意猶未盡而篇幅有限。留待下一篇再寫汪禹─一個喜劇武打演員，卻把自己的人生演成了悲劇。
2168. 令人惋惜的汪禹
汪禹，我第一部電影就跟他合作。他跟謝賢、陳觀泰一起演出我的《千王鬥千霸》。我跟他年齡相若，未合作前看過他演的《神打》、《洪熙官》、《教頭》，他當時戲路跟成龍、傅聲一樣，都是功夫小子型，帶一點搞笑。我對他相當有好感。
但合作後，發現他是個麻煩人，經常在打光時候離開片廠，走回宿舍做私事，或者去製片部找黃家禧吵架，爭取他認為該有的「福利」。有時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就借故拖延不入廠，阻礙工作時間，用俗語講就是「玩」。當時我第一次當導演，很怕會受影響，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去哀求他入廠拍戲。
幸好第一部戲大賣，他態度就變好了，大家還成了好友，當時他女友是杜貞貞，兩個愛得挺認真的。我第二部戲《賊王之王》失收，但到《花心大少》就重登升軌，但他因為工作態度不進則退的關係，開始走下坡。
從小在尖沙咀混
他本來沒讀過什麼書，也沒學過功夫，從小就在尖沙咀混，後來進了邵氏，演了李翰祥《北地胭脂》中的同治皇帝成名，後來更演了劉家良的第一部作品《神打》，為了宣傳，劉家良收了他為徒。一舉成名。也許名利來得太早太快，他不像狄龍、姜大衛那麼循規蹈矩，而是年少氣盛，態度囂張。
我跟他做了朋友後，曾多次苦口婆心勸他改變態度做人，他也曾嘗試去改，但都是效果一般，《花心大少》成功後，他跟我們一起成為了傅聲的好友，天天在一起玩。在傅聲撞車死的那一天，開車高速入彎的第一輛便是他。可能他在事後有內疚感，益發偏激；不久離開邵氏向外發展，但拍了兩三部戲都不成功，就一直沉寂了下去。
悲劇由此開始。他在沉寂的日子並沒有努力增值，反而開始吸食可卡因，去麻醉自己，到頭金盡，就開始向所有朋友借錢。我曾借了一輛車給他開，他一直不還，把我的車撞得面目全非，還一個月令我收了十七八張告票，我一次又一次地繳費，又在街上看見我的車變成毀爛不堪的半廢鐵，只好出盡辦法找到他，索性把車過戶給他，一了百了。但後來聽說，過戶後當天下午他就賤價把車賣了。
他說被人打傷了
最令人難受的，是他把自己的走下坡責任推給已經分手的女友杜貞貞，經常對人說杜貞貞用光了他的錢才離開他。（聽說杜貞貞的好友梅艷芳生前忍不住問他杜貞貞用了他多少錢？掏腰包還給他。不過此事未證實）。他後來跟妹夫程小東當過短期武師，但很快便與工作人員吵架離開。
失去他消息一段日子後，開始有人說他去不認識的劇組借錢，任何岡位照借，連茶水阿姐二三十也要，變成神憎鬼厭。有人說他改吸了海洛英。我最後一次給他錢是在拍《賭神》時，清晨五點半，我剛收工，老婆懷孕快生了，他居然打電話來，說在我樓下，我怕他吵醒我太太，在窗口看下去，他一隻手全是血，揚給我看，說被人打傷了，我雖然很生氣，但仍給了他幾千塊。
後來很少見面，到九十年代末期，看訪問知他做了小販，結了婚；之前好像因藏毒被控過。但很明顯脫離了這個圈子，心中也希望他踏實做人。後來陸續聽說他指摘演藝人協會不照顧他，說些無聊的話，心裏也曾難過一陣。
直到去年，消息指他肺癌去世，死得很孤清，心中就一酸。到底是朋友一場，很不願意看到曾經光芒耀目，大有前程的一個年青演員有如此下場，他跟狄龍真是兩極的結果。所以我寫這篇文章，實在是希望年青一輩的娛圈人，珍惜前程，以之為戒。毒品害人，真是一生一世，絕對要向毒品說不！！
2169. 把Gag概念引入香港—許冠文
每個人在少年時代，都一定會有偶像。今天年輕人的偶像可能是容祖兒、陳奕迅、吳尊……但我少年時的偶像是哪些人呢？
女的是邵氏時代的胡燕妮，即是影星尹子維的媽媽。
男的是姜大衛，還有許冠文。
胡燕妮的美，在七十年代是出晒名的，我初戀的對象，也是她的類型。姜大衛是在張徹導演的影片中迷上，他在《保鑣》、《拳擊》、《報仇》三部片中簡直型爆，我一直想找機會和他合作一次，但始終無緣，可惜。
許冠文是我的師公
至於許冠文，今天的年輕人也許知道他的弟弟許冠傑比較多，但在七十年代的年青人，相信沒有一個不被他的才華打動，從他做《歡樂今宵》，做早晨節目《報曉雅集》，到與弟弟合作《雙星報喜》，再攻影壇拍《大軍閥》，一炮而紅；終於自導自演《鬼馬雙星》，破了全港紀錄，成為七十年代的喜劇之王，在周星馳出道前，全港笑星沒有一個能超越他。
其實他可算是我的「師公」，我的授業恩師劉天賜，雖然年紀與他相距不大，但卻一直是他的助手和弟子，所以論輩份，許冠文是我的師公，他是香港第一個人把「Gag」的概念引入的，今天的年青人們只識話人講爛 Gag，但 Gag 的定義是什麼？卻未必有好多人知。
我一入行，就學習 Gag分九種（太專業，在這裏就不詳述了），這是美式的寫喜劇方法； Gag就是一種令人發笑的，有鋪排及爆笑點的一個短篇笑話。記得一九七五年一入門，就狂睇活地阿倫與不文山的喜劇，活地阿倫在初期也很王晶，並非像晚年那些悶藝加喋喋不休。
他的《Take The Money And Run》和《Everything You Want To Know About Sex》，《Sleeper》都是笑死人無命賠的 Gag片。不文山就以默片式的快格無對白鹹鹹地Gag取勝，對我後來的喜劇都影響不少。
搔到小市民心底癢處
而這些都是許冠文引入的，他在中文大學聯合書院社工系畢業，是我的校友。入行軌跡及發展都幾乎與我一樣；半工讀在 TVB工作，在電視初露鋒芒，然後進入影壇，不同的是他當了個好演員，而我沒有。
他成功的特色是與他之前的諧星完全不同，他吸收了梁醒波、鄭君綿等人的演戲方法，但用西方元素去包裝，以一個高級知識分子的身份去捕捉小市民的價值觀，自然就撞擊出了不少火花，想出了不少令小市民搔到心底癢處的金句。在他的《鬼馬雙星》、《半斤八兩》、《雞同鴨講》等片中，這些妙處觸手皆是。
我一直認為，能跟老百姓結合在一起的喜劇，才是最好的喜劇；梁醒波、許冠文、周星馳的喜劇卻能做到這一點，而離開了眾，你的喜劇力量就會大大削弱；麥嘉當了東華三院總理後，周星馳開始成為炒樓大鱷後，許冠文開始半隱居，不上電視，認為上電視會削弱觀眾去影院看他的意欲後，他們的喜劇力量都下降了不少，可能是不再親切了。
近年因為有相同朋友，見師公許冠文的時間多了，經常在一起喝點紅酒，那種偶像式也漸淡，變成平輩相交了，但他在我心中始終是一代宗師，開創了一個喜劇的時代。而我今天，仍很喜歡一個人在群眾中走來走去，打打機，泡泡茶餐廳，希望盡量能吸收群眾的地氣，來加強自己的喜劇力量。
2170. 邵氏減產令我意興闌珊
寫了十篇人物誌之後，也該言歸正傳，講一下在八五、八六年，邵氏開始減產的經過了。
經過了《青蛙王子》、《我愛羅蘭度》、《鬼馬飛人》、《摩登仙履奇緣》四部片之後，我雖然在邵氏公司有了一定地位，但精明的邵先生已準備把業務重心由電影轉移往電視。今天看來，他是對的。當年嘉禾、新藝城的方式雖然有錢賺，但利潤並不高，開始不符合生意原則。然後，邵氏院線就租給德寶的潘迪生了。
看見德寶在岑建勳帶領下，拍了數以十計的大片。我心頭泛起了酸意，因為我已多月未開新片，而是在當電影《俾鬼捉》的主角，《俾鬼捉》是部土法煉鋼的特技片，演員有我、馮淬帆，王祖賢和洪金寶太太高麗虹。拍一場我和馮淬帆跟骷髏骨大戰的場面，也拍了一個月。
提出請辭不獲批准
目送一個個導演、演員離開，我有意興闌珊的感覺，畢竟才剛滿三十歲，不夠沉著，我向公司表達去意，但公司不放，幾經商議下，讓我監製了和嘉禾合作的《原振俠與衛斯理》，和開拍《爛賭英雄》。當時新藝城正由泰迪羅賓開拍《衛斯理傳奇》，這一下樑子結得更深了。
當時洪金寶的寶禾和麥嘉的新藝城如日中天，都向我提出了邀請，但公司不放，我只好坐著邊拍邊看形勢。
跟著楚原離開，劉家良去了拍《南北少林》。
以往十四個廠棚天天塞滿人，熱鬧無比。今天乃變了冷冷清清，猶如鬼城，年青人哪會受得住了。
我渴望向外闖。
八六年，狄龍去了新藝城，我也被批准外借拍向華勝的《魔翡翠》。我大喜過望，努力地寫劇本。當時想去埃及拍外景，但泰迪羅賓已去了拍《衛斯理傳奇》，我們決定改去希臘。
主角定了剛與 TVB約滿了的劉德華，這是我跟華仔的第一次合作。女主角是德寶《皇家師姐》暴紅的功夫鬼妹羅芙洛，和在台灣紅透的童星小彬彬（今天他已長大成人，但兒子跟他小時一模一樣，叫小小彬，在演電視劇。），還有張敏。
與劉德華成了好友
講起張敏也算傳奇。她當年在亞洲電視訓練班，拍了一條宣傳亞洲小姐的短片，被我和向華勝見到。向華勝的座右銘是「今天的事今天做」，馬上找亞視負責藝員的高亮先生，約她出來見面，一拍即合，簽在永盛公司，是旗下的第一個合約藝人。
但當時她很肥，並非好似《賭聖》的「綺夢」咁索，片中有一個裸背鏡頭，可以見到她有少少「士啤呔」。後來努力減肥，才在演出的《笑傲江湖》中令人有驚艷感。再拍《賭聖》後，就變成傳奇美女了。
《魔翡翠》拍足三個月，因為打鬥場面不少，在香港、希臘及台灣都有景點，拍完後，排在中秋節檔，由嘉禾、德寶雙線聯映。我開心極了，認為必過二千萬（當時賣座片以二千萬為指標）。然後和劉德華、莫少聰、羅芙洛走遍了星馬台灣宣傳，在宣傳過程中，跟劉德華成了好友。
但片子賣座平平，香港只有一千一百萬。
我情緒低落，但向華勝仍和我合作寫了一個叫《捉鬼大師》的劇本，寫了六、七稿，仍不滿意，但當時我在邵氏已無糧出，由九月寫到過年，仍未能開戲，經濟開始出現問題，而向華勝另外投資的《英雄好漢》（由麥當雄監製），又超支超時，遲遲未完成，令我的新片胎死腹中。
難道我離開邵氏，就失去了生存能力？
2171. 把永盛變金漆招牌的旅程
當我在《魔翡翠》未能取得突破後，我陷入了自信危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能在邵氏以外的大江湖取得成功，同時經濟也開始出現問題。剛三十的我，看不到自己的前途。
過了一個枯燥無味的新年，我索性不去想多。但就在這時候，電話響了。
向華勝告訴我，他拿到了周潤發的檔期，叫我準備一個喜劇。這一向是我的強項。我馬上全力構思，想起在八一年時，新藝城拍了一部由石天與曾志偉主演的《追女仔》，我很是喜歡，但後來新藝城並未大力發展這項目，而八三年石天拍的《專撬牆腳》又並不出色，我認為大有發展潛力，所以我建議開拍《精裝追女仔》。
由周潤發主演，配搭除了老拍檔陳百祥、曾志偉外，我力主要找馮淬帆，向先生同意了，但提出了一個問題，叫得《追女仔》，那被追的女仔一定要大家認同值得去追，才有吸引力。
「收縮水」成為笑片經典
我想也沒想，便說─張曼玉。
在當時，無人會不認為瑪姬是首選，所以是馬上通過。
後來，我們再找了鄭裕玲客串，組成了強大的演員陣容。在個多月後，便開拍了。
想不到這一部戲，居然成了我個人其中一個大轉捩點。也真正開始了我和向華勝把永盛這個招牌變成了金漆招牌的旅程。
這一部片拍得很愉快，志偉、阿叻給了好多意見，馮淬帆「收縮水」一場更成為笑片經典。但周潤發的喜劇演出，是全片的靈魂。其實之前沒有幾個人對他演喜劇有信心，大家都只記得他《上海灘》與《英雄本色》的有型有情有義，卻忘了他在 TVB長劇內也演過很多搞笑戲─比如木嘴輝。
但我記得。我與他同年出道，合作過四個長篇劇，一個中篇劇，他那一條眉毛最會演戲，我也知道。（同樣了解他的有杜琪峰）所以我用得他很好。
蔣麗萍生日被戲弄
拍我這一部戲時，他剛好結婚，婚後匆匆趕到馬來西亞的檳城，還帶上當時十分清秀的發嫂（現在是雍容華貴的女強人）。我記得，殺青那一天，是蔣麗萍（片中另一女主角）的生日，我們約好切蛋糕，蔣麗萍穿得漂漂亮亮出來，卻發現大家都只穿了浴泡，她正錯愕間，曾志偉已把成個蛋糕掟到她面上，跟著大家來了一場忌廉大戰。
十五分鐘後，酒店走廊瘡痍滿目，全是忌廉，蔣麗萍反鎖了自己在哭，大家只好哄她，然後開始清潔，一個侍者走過呆了，他見到一班大明星全拿著毛巾在抹地板和牆壁，嚇得走了，大家又是一頓狂笑。
片子完成，試片成績是兩極化，年輕人喜歡，中年人說太胡鬧。當時麗聲線說要排麥嘉的《橫財三千萬》，不肯上我們，我們改排嘉禾線，第一個午夜場在海運戲院，大家笑得力竭聲嘶，high 到不得了。周一，麗聲線來電，自願將《橫財三千萬》推後，與嘉禾雙線上《精裝追女仔》。
兩周收了兩千四百萬，我吐氣揚眉；若不是洪金寶的《東方禿鷹》一定要上，相信有三千萬。
跟就是一系列的《精裝追女仔》二、三集。《最佳損友》一、二集和《求愛敢死隊》。王晶喜劇風格正式開山立萬。
這一次的敗中求勝，除了我很努力之外，向華勝的推廣市場戰略也是一大原因，他的風格是從不放棄，這一點，我以後也得益了不淺，對於這個真正把我推上一線的拍檔，我心存感激。下一篇，我會說說向華勝先生。
2172. 向華勝迫出了我的潛能
我的電影生涯中，除了讓我第一次當導演的方小姐之外，影響我最大的一個人，就是向華勝先生。一個很多人認識，很多人談論，但很少人會用文字描述的一個電影界重量級人物。這很大原因是因為他的姓氏充滿神秘感的緣故，其實他和他哥哥向華強先生，都是監製電影的人。
我記得是在八四年客串曾志偉導演、他當出品人的《大小不良》時在拍攝現場認識他的，我記得當時演個當舖的朝奉，內容就不記得了。但在現場，我和來探班的向先生談得極之投契，天馬行空地由電影談到宇宙太空和哲學。令我驚喜於這個人原來頗有深度，並不止於大家心目中的一個江湖人。
這朋友一交就是廿多年。
把巨星全交我手上
八六年我們開始合作，為他的「永盛」電影拍了劉德華、羅芙洛、小彬彬（當時童星，現在已長大，有個仔叫小小彬）合演《魔翡翠》，收一千一百多萬；然後就一直不停地拍了很多部今天認為經典的電影；
導演有的《精裝追女仔》一、二集。《最佳損友》一、二集。《至尊無上》、《賭神》一、二集，《鹿鼎記》一、二集，《九品芝麻官》等。又替他監製了《逃學威龍》、《五億探長雷洛傳》。直到一九九五年，他開始淡出電影圈才暫停。
為什麼說他影響最大呢？我必須承認是我們的合作，把我推上導演生涯的高峰，在八七年到九四年，我們合作的每一部片子，差不多是該檔期的冠軍片，他把一個個巨星全交到我手上，包括劉德華、周星馳、李連杰、周潤發。其中《賭神》一、二集，兩次打破香港票房紀錄。期間，大公司如新藝城、德寶、寶禾，一一結束。
但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他迫出了我的潛能。
瘋狂度橋到天光
我在之前並不是個太勤力的人，因為我轉數快，點子多，有時候講出一個好橋段，投資人認為很好，我就匆匆去執行，很少再加以千錘百鍊，把這橋段由八十分磨到九十分，或者更高，但跟他合作，他會在晚飯後把我叫到家中不准走，兩個人瘋狂度橋到天光。
我是口若懸河地把橋段點子十個十個地講出來，而他就會挑選其中最好的一兩個。遇上我這個人無野叻，叻在橋多，一晚隨時講七八十個笑點，他就能挑出八到十個，十天後，劇本內容就很豐富，我就可以寫劇本開拍了，當時晝伏夜出，我經常取笑他過著吸血殭屍的生活。
而他鑽研市場的決心也十分厲害，因為要了解台灣電影市場，他住了在台灣幾個月，天天泡戲院看反應，所得的結果用來判斷觀眾心理，效果奇準。我在二千年初就學習他，到大陸練功數年，今日總算在內地市場有一點小成就。
他從來未正式當過導演，也未讀過電影專科，但電影觸覺之敏銳，今日我仍未見人出其右。而他膽識過人，決斷力強，也是電影圈少有的，所以相處幾年，他在我身上吸收了不少，而我在他身上學到的更多。
今年他復出製作了《唐伯虎點秋香2》與《龍鳳店》，在暑假即將上映，衷心期望他兩片大賣，再創高峰。我和他也談過合作，希望在年底或明年初，會有一個定案，延續「永盛」的神話。
2173. 極有領袖魅力的老闆向華強
寫過向華勝，當然不能不寫他哥哥向華強。
我十八歲就認識向華強先生。當年剛好考完會考，我爸爸當時未入 TVB，仍在拍一些功夫片。而當時李小龍式電影仍然雄霸天下，西貢十四鄉天天有幾十組拳腳片在拍。我爸爸拍的那部功夫片缺一個場記。那部片叫《狹路》，由我爸導演，年青的袁和平當武指，男主角是向華強，還有一個韓國老教頭叫金福萬的主演。
不遜全盛時期史泰龍
相信認識「大向生」的人都知道他人雖中年但仍風度翩翩，十分型仔。不少人還以為向華勝是他的哥哥。但其實向華強是向華勝的十哥，向華勝反而是十三弟。在當年，向華強練功夫十分用功，我記得他身材恍似健美先生，背部是個倒三角形，健美之極。
當時流行出字幕拍些主角練功夫的片段，他赤了上身做指上壓，全身肌肉賁張，真的不遜全盛時期的史泰龍。而且靜靜話你知，他兩兄弟都是真的武藝高強的師父級人馬。
在向華勝把永盛經營得沸沸騰騰之時，向華強也用三和公司的名義拍了不少好電影，如《傲氣雄鷹》、《義本無言》、《擊膽情》等。後來兩兄弟就合作了起來，我因為知道當時已息影的強哥身手不凡又有男性魅力，力邀他演出《賭神》中的「龍五」，這角色的冷峻剛猛，到今天不少人印象猶新。
他的大兒子向佐，近年也有演出電影及TVB劇集，長得和父親年青時有如餅印，但沒有父親那麼帥和猛。
後來我也幫過強哥辦「永盛娛樂」，和在「中國星」合作過一段日子。他對電影極其熱愛，很愛聽故事，在太太陳明英（即是無人不知的向太）輔助下，捧紅無數明星，包括張芝、古天樂、應采兒、鄭秀文、安志杰等。
還有一手令杜琪峰登上導演生涯的高峰，我跟他的合作有《百變星君》、《龍在江湖》、《賭俠一九九九》、《賭俠大戰拉斯維加斯》、《黑馬王子》、《黑白森林》等片，也監製了《大內密探零零發》、《給爸爸的信》。
不放棄對電影的熱愛
在九十年代末期，香港電影被盜版碟嚴重衝擊，以及在廿一世紀初，內地市場仍未成熟時，強哥仍全力支持香港電影，拍出不少好戲，他的努力，為香港電影有力過渡到今天的內地電影盛世，有著莫大貢獻。
試想想，如果在一九九七年到二○○五年之間，香港電影沒有《孤男寡女》、《瘦身男女》、《暗戰》、《我家有隻河東獅》、《忘不了》、《嚦咕嚦咕新年財》、《絕世好BRA》、《黑社會》。還剩什麼？
可能只剩《無間道》了。
強哥為人低調謙和，但他對香港電影的巨大貢獻，比一些經常自稱香港電影領袖人物的同業，珍貴多了。因為他不只是把口來講，而是真金白銀地投資下去。
在這數年，「中國星」減產了，把生意焦點放到澳門。但他仍不放棄對電影的熱愛。出品少而精。《神探》就是個好例子。強哥是個極有領袖魅力的老闆，幫他做事，你會覺得沒有後顧之憂，只要專心把戲拍好就行。在他旗下拍戲的導演實在相當幸福的。
當然，他的賢內助向太那種面面俱圓的辦事能力也是非常重要。我未見過另一對合作做事的夫妻，能把雙方的優點糅合得比他們更好的。
希望電影圈能再多幾個這樣的好老闆。
2174. 在四吋黑白電視看到一顆星
《精裝追女仔》正式為我打開一線導演的大門，之後邀約如雪片飛來，但是優先的，當然是籌備《精裝追女仔之２》。在《精２》開拍之前，老友志偉與阿倫成立「好朋友」電影公司，幕後老闆是黃玉郎。（不知有冇人仍記得這一間公司？）拍創業作《用愛捉伊人》，邀來日本女星早見優與阿倫合演。
志偉習慣自己做導演會找一兩個「幫手」（《72家租客》仍是這樣，用了葉念琛與鍾澍佳），這一部是我和譚家明，但我大概拍了整部片的百分之七十，譚先生只拍了一首MV（但大家都沒掛名，只收了一封利市），演員除阿倫與早見優外，有阿叻與泰迪羅賓，我也借這一部片與泰迪羅賓盡釋前嫌，成為朋友。
極吸引的清純造型
由於早見優檔期極緊，我不分晝夜去趕戲。連當時仍十分受人注目的香港小姐選舉，也沒時間去留意。當時我是拍港姐最多的導演，已拍了張曼玉、楊雪儀與洪金寶太太高麗虹，一直很留意港姐有沒有可造之才。
想不到，八七年這一屆香港小姐，卻是有史以來平均質素最高的一屆。出了六七個明星，兩三個名模。包括冠亞季三名的楊寶玲、李美鳳與林穎嫻，友誼小姐張鳳妮，甚至落選的關秀媚，當然，還有賽前退出的邱淑貞。
我不記得為什麼當時我擁有一部黑白迷你小電視機，就好像一本袋裝書大小。在港姐準決賽的晚上，我拍夜戲，這晚的戲相當沉悶，我在打燈時就看電視。
就是在這部四吋黑白小電視裏，我看到一顆明星。
雖然李美鳳當時鋒頭很勁，但在這一晚，我覺得只有一顆明星，其他女孩都很美，但我已看出了，能在電影圈走紅的，只有一個─邱淑貞。
第二天，我找回了那一期的《明周》，看了一些她在記招上的照片。她隨意梳了個小馬尾，穿一襲白短裙，就像個活潑的小公主；準決賽的表現，跟這一個極吸引的清純造型，給了我一個難以忘懷的印象。
台灣上片啼笑皆非
但幾天後，報上說她抵受不住同是參選的佳麗黃鶯說她整容的壓力，退出了。
我當時覺得很可惜，但拍攝檔期密密麻麻，也沒有閒情再去留意，只能先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早見優身上。
《用愛捉伊人》拍完了。馬上籌備《精裝追女仔之２》，我想不到，在八七年那一屆港姐中，我反而先跟李美鳳合作，這一部的男主角除了換上劉德華代替周潤發之外，陳百祥、曾志偉和馮淬帆自然連戲，女主角都有四位，李美鳳之外，有劉嘉玲和當時台灣的「軍中情人」顏寧。還有女笑星黃韻詩，與馮淬帆演惡搞《秋天的童話》的船頭尺與十三妹，笑死人無命賠。
在香港不及第一集的票房，但仍有千八萬，不過，在台灣上片，卻遇到一個啼笑皆非的情況─蔣經國死了。當時台灣仍是蔣家天下，經國先生死是國喪，而我們正好去了宣傳。我們是一部胡鬧片，怎能在舉國愁雲慘霧之際叫人去戲院笑餐死？上電視宣傳只能拍了段我與劉德華、陳百祥打籃球的片段就算，唔瓜有鬼！
去台灣回來，邵氏也找我回去開工（我仍欠五部片約），我拿出了《撞邪先生》的劇本，這一次很順利，找了阿Ｂ和鄭裕玲合演，陳百祥是鐵腳，但有一個第二女主角戲也不少，大家都知道邵氏與 TVB關係密切，當時我就提出了一個名字：邱淑貞。
她雖退出港姐，但卻入了TVB當藝員，一談之下，TVB爽快答應，約她來邵氏製片部傾劇本。但那天，我只見到一個一拐一拐，跛了一隻腳來的邱淑貞，她練習台慶節目時，扭傷腿了！！
2175. 與邱淑貞的風言風語開始了
見到一個跛腳版美女（邱淑貞）來見我講劇本，我不禁失笑，但估計她一周內可復元，也就照用可也。
跟任何一個新人一樣，她不會第一天就有影后級表現，反而第一天來拍戲就有當時男友開一輛法拉利來接送，排場十足。但合作了一部片後，發現她在當時一堆走玉女路線的女孩當中，有點另類。她對自己的美很有信心，但居然經常喜歡想一些搞笑的噱頭，並不十分拘泥於形象，這令我十分欣賞。
所以在籌備下一部喜劇《最佳損友》時，我便建議用她當女主角，由於這一次想炮製一部辦公室版的《精裝追女仔》，所以用了她、吳君如和唐麗球。
陳雅倫欠缺運氣
也許是天意，《最佳損友》紅了豁出去「撩」鼻屎、強姦男人的吳君如，她的角色屈豆豆卻反應一般。但當時全世界已開始在風言風語我跟她有什麼什麼什麼……事實上，當時我跟她連單獨食一餐飯都未試過，真是冤枉得很。
《最佳損友》是一部低成本喜劇，但反應比《精裝追女仔》更好，連台灣也票房成功，而《撞邪先生》上映遇正王家衛的處男作《旺角卡門》，他卡士比我強大，有劉德華、張曼玉、張學友，但票房仍輸我一截。我喜劇專門店的招牌，愈擦愈亮了。
跟著開拍邵氏的第二部片《求愛敢死隊》，排出了一個美女陣；已成班底的邱淑貞與吳君如當然打風唔甩。邵氏與張曼玉當時仍有約，順理成章上陣，此外再用了李美鳳與陳雅倫。
這一部，居然最出色的是陳雅倫，她演的性感小野貓情挑曾志偉，令人怦然心動；邱淑貞的外柔內惡死角色仍未打動觀眾。講起陳雅倫也是一個有條件但缺運氣的女演員，機會大把的時候，把心機全放在戀愛上，到戀愛不開心，想回到事業上努力，卻已被其他人遠遠拋離了。但心又急，想追回失地，豁出去全裸拍了《危情》，未能轟動，便開始走下坡了。其實她不止性感，還相當會演戲。
她把心思放到愛情上
片子一部一部地開，《最佳損友闖情關》也順理成章地開拍，用了原班人馬，再加鄭裕玲、關之琳。這兩個女演員一個戲好，一個美麗成熟，邱淑貞名為主角，卻被人把戲搶個精光，當了個不折不扣的花瓶。
也許對自己大紅大紫沒了信心，她也開始把心思放到愛情上，我們就沒合作了一段時間。而我在《最佳損友２》票房沒有大突破時，猛然醒悟，知道喜劇在當時已要休息一下，就決心開拍自己一個寫好了三年，但一直無人支持我開拍的好劇本─賭片《至尊無上》。
這劇本原名《正將》，一早已放在新藝城麥嘉桌上，希望周潤發演，後來一直拖延，又拿到「好朋友」準備由林子祥、阿倫演，後來黃玉郎生意走下坡，又沒了下文，我靈機一動，把劇本拿給向華勝看。
他很認真地用了兩個通宵看完。醒來打電話給我：「阿晶，呢個劇本掂！我地來搞！」我認真地再修改了兩稿，終於拍板用劉德華、譚詠麟演。女主角換上了關之琳與陳玉蓮。
但外界反應一般都很負面，理由是：「王晶是個拍胡鬧片的人，一部正經片都未拍過，唔識拍呢種陽剛男性片！」其實，吳宇森拍《英雄本色》前，拍的就是《發錢寒》、《發窮惡》，與石天的瘋狂胡鬧片！這些人真是無記性兼無眼光！
2176. 《賭神》的誕生
八九年秋天，向華勝有一天看了本恐怖小說（他是《武俠世界》雜誌的忠實讀者），就問我：「這裏有個鬼故事，內容不知所謂，但有個好到不得了的名字，叫做『賭神』，你看能發展成一個好故事嗎？」我沒有立刻回答，但幾天後，我告訴他：「有！我有一個很好的靈感。」
後來，有很多人說，我的靈感，來自湯告魯斯和德斯汀荷夫曼的《手足情未了》（Rainman），其實完全沒關係。我的靈感來自兒時在電視上看過，印象極深的一部粵語片《非夢奇緣》，由任劍輝、羅艷卿、馮寶寶主演：
內容是任劍輝上京考試，被僕人鄭君綿搶劫毒打，頭部受創失憶，變了傻仔，結識富家丫鬟羅艷卿，羅寧願嫁傻仔也不願當富戶二奶，夫妻二人雖貧窮但快樂地生活著，生了女兒馮寶寶，但任劍輝有一天被頑童推下山坡，頭部再次受創而恢復從前的記憶，回到老家，但卻忘記了失憶之後的生活及妻女，只有手上綁著的一根門匙，令他感到自己一定有一段牽腸掛肚的經歷，後來羅艷卿尋夫，終引導丈夫找回記憶。
結結實實發了一次火
這片子有 DVD賣，在我小時，覺得是個很美麗的故事，所以就引發了「賭神」這個概念，周潤發也實在演得好，我記得金像獎還是金馬獎好像也有提名，不過沒得獎。（有王晶實無獎！哈哈！）
其實拍這部片比拍《至尊無上》輕鬆多了，因為大家已相信我能把陽剛男性片跟喜劇很好的糅合在一起，令女性觀眾也願意撐場，所以只拍了二十多天（比《至尊無上》少了一半以上）就已完成。甚至在拍攝同期，我還在《精裝追女仔之3》當演員（導演是我之前的副導演黃靖華）。
在拍攝的同時，我還得了第二個女兒，現在已二十歲了，就是偶會見報的王子涵。（她老愛在我回家時跳到我腿上，我常臭她說一回家就有個四線奀星向我投懷送抱。）
總之這部片的拍攝相當順利。只在拍一場戲時，向來在片場不發脾氣的我，竟然結結實實地發了一次火。
原因是拍周潤發在醫院醒來，恢復記憶的一場，這場戲其實是很重要的，因為要他演出非常複雜的情緒，他由失憶中醒來，第一眼就看見大仇人龍方，在他失憶時不斷要迫害他，更姦殺了他的女友張敏，他根本知道，但要裝成什麼都不知道，裝成忘記了他失憶後的一切經歷，來令龍方對他不起疑，以進行最後的大報復。
但他們只給了我一間一百呎丁方的房間，放了一張，機位就只有一個。真是太看得起我了。結果我把製片惡罵了一頓，花兩小時把那單位的客廳佈置成一個房間，才能有三百六十度的拍攝空間，那場戲周潤發演得極到位，可謂爐火純青。
市場天秤向《賭神》傾斜
終於到片子上映，對手有兩部華語片，陣容也不弱。但市場跟紅頂白，天秤已向我這部片傾斜，院商們向我對手的製作人表示憂慮。「怕唔怕周潤發部《賭神》？聽講好勁！」但對手製片人一拍胸口：「周潤發係好，不過王晶拍我就唔多驚！」這句話傳回我耳中，我一笑置之。
終於在聖誕節，《賭神》超越兩年前的《八星報喜》，打破香港票房紀錄，收三千八百多萬，那位製作人的片子只有我票房四分之一，輸得很慘。
跟的十年，依然有不少人持他一樣的態度，輸得一模一樣，直到去年，《大內密探靈靈狗》上映，也有一部片講同樣的話，結果收的票房是我十分之一。
那部片好像叫《追影》，香港直情上唔到。
2177. 身體埋下定時炸彈引爆了
《賭神》的成功，令我在香港、台灣都成了超級大導演，往後差不多每一部片的排期都與吳宇森、成龍這一級的大片對打。我的形象也固定在商業片導演上，邀約很多，也開始真能賺到一點錢了。但繁忙過度的工作，卻在我的健康上埋下一顆定時炸彈。
在八九年初，籌備《至尊無上》時，我已開拍了邵氏的《神勇雙妹嘜》，同時也在我父親監製的《鬼溝人》擔任編劇跟男主角，女主角是關之琳跟夏文汐。（當時的關之琳可謂靚爆鏡，敢稱靚絕全行）。經常分日夜班拍攝。
跟著在《至尊無上》與《賭神》之間，八、九月夏天最熱時，還拍了一部劉德華與萬梓良合演的《專釣大鱷》，到《賭神》上映後，又同時接了邵氏的《靚足一百分》和羅維的《絕橋智多星》。趕在四月底一起完成。因為五月份我接了一部是新加坡政府全力支持的電影《驚天十二小時》，所以永盛開拍的《至尊計狀元才》，我交給了黃泰來當導演。
經常「熄大掣」
不料黃泰來慢工出細貨，拍了兩星期沒拍完全片十分之一。向華勝要趕復活節檔，對手是來勢洶洶的《秦俑》，有當時驚為天人的鞏俐和張藝謀主演。他急召我回去救亡，這一下把我的時間表打亂了。我結果用十四天把剩下的戲全拍完，趕及上映。把《靚足一百分》與《絕橋智多星》停了下來，但那十四天裏，我真的接近沒休息，當時三十來歲，以為挺得住，想不到卻把身體累垮了。
我在《絕橋智多星》拍煞料戲時，已發現自己經常「熄大掣」。即是不知不覺睡著了。自己完全沒感覺，去看醫生，發現已是肝病初期。但《驚天十二小時》已定了下來不能改變，只好邊吃藥邊拍。
醫生告訴我吃的藥副作用會令我更胖一些，脫髮和長很多暗瘡，第一第二我不懷疑，但第三項我告訴醫生不可能，因為我是在青春期臉上也從不長痘痘的人。醫生說一定會長的，我只好相信。
結果醫生和我都對，我脫髮變了半禿，臉圓了一點，也長了近一百顆暗瘡，不過都不在臉上，而是全長在胸口（可怕吧？）。
心中泛起漣漪
九○年的新加坡相當沉悶，我留了近兩個月拍戲，全無娛樂可言；工作人員每晚只會去一家Disco呆兩個小時便回去睡。我從來不喜歡在夜場識女仔，所以更悶，加上外形劇變，自己也討厭自己，反而早睡早起。兩個月把病養好了，而且這段日子裏，空虛的心特別易起漣漪，我接到了一個一直心儀的女孩的電話，她說她改手機號碼了。
交談之下，我知道她跟男友分手了，彼此約了回香港吃飯聊天。想不到，還未拍完，我又接到向華勝的電話，要我抽空回港兩天，看一部大家都沒有留意，但結果票房大爆的電影，主角是兩個電視演員，一個叫吳孟達，另一個叫周星馳。
這部片叫《賭聖》。是我《賭神》的惡搞版。
我對周星馳之前的印象，是《咖哩辣椒》。我在藝能公司籌備《驚天十二小時》的時候，跟他見過一面，那是個早上，他剛拍完通宵戲回來，看見我就上來打招呼，跟我說：「導演，幾時有機會合作下？」我說：「有機會既，不過你唔好再拍咁多無謂戲。」
他當時拍了一大堆《江湖最後一個大佬》之類的戲，我認為會害死他。但沒想到，幾個月後，《賭聖》大收四千萬，破了《賭神》的紀錄！我看完之後，發現他的個人魅力是《賭聖》成功的主因，就告訴向華勝我的看法。
向華勝很快作出一個決定：「你拍完新加坡的片馬上回來，我們用劉德華、周星馳雙主角馬上開《賭俠》！」
2178. 預期的甜蜜聖誕泡湯了
《賭俠》開拍得非常倉卒，差不多是我由新加坡回來後不足一個月就開拍了。所以，我把心儀女孩的約會全忘了，沒有去找她。而第一次跟周星馳的合作，也充滿了新鮮感，就像好騎師得到一匹馬王的策騎權，必然用心操練，令馬王達到高峰。
而周星馳個人創作力在當時也已經極強，天天拿著我的劇本在自己身上加料，有的連我也馬上讚好不已，這部片除了周星馳、劉德華外，其他演員還配上了班底吳孟達與張敏，還有上一屆港姐陳法蓉。我在《靚足一百分》已跟她合作過，加上向華強再演「龍五」，可謂非常強勁。
謎團依然沒有揭開
但對手一開始就已經出現，是王家衛的《阿飛正傳》。他的前作《旺角卡門》雖敗給我的《撞邪先生》，但並非質素上輸，而只是片種上輸，口碑極佳。《阿飛正傳》在《賭俠》開拍前幾個月已起動，而且新聞層出不窮，當時我實在是有不少的壓力。《阿飛正傳》也有強勁卡士包括劉德華、梁朝偉、張國榮、張學友、張曼玉與劉嘉玲。
所以在聖誕檔的決戰，大家都非常緊張，不斷「收風」想知道《阿飛正傳》拍成怎麼樣，可是，每一個人回來說的版本都不一樣，連最後去菲律賓的攝影組也說不出來他拍了什麼。真是神秘莫測，只知它超時超支得極為可怕。
聽說，在第一個午夜場之前，連老闆鄧光榮也沒看過整部電影。我的老闆向華勝也沒去看自己的午夜場，而是去看了《阿飛正傳》。但午夜場結束後，謎團依然沒有揭開，大家依然不知道劇情，因為沒有人看得懂！
除了張國榮是真正主角外，劉德華在九龍城寨拍的一大段戲不見了，梁朝偉更是只在片尾出了一分鐘，就像一個下集的預告，裏面有無數令人驚艷的片段，但怎也湊拼不成一個完整的故事。觀眾的反應，在票房上反映了出來，《阿飛正傳》有約一千萬票房，《賭俠》跟《賭聖》不相上下，收了四千萬。
與心儀女孩開始了
我第二天去看了，老實說，我很喜歡張國榮、張曼玉與劉嘉玲的演出，但我也看不太懂整部片。後來知道真正拍下來的片段是可剪成三部片。
也很佩服家衛，他很堅持，而且極懂自我包裝學，這部片在商業上的失敗並沒令他聲勢變弱，反而成了新派大導，令無數年輕電影愛好者封他做掌門人。在半年後火速拍出我個人極為喜愛的《重慶森林》，然後全力打造他的另一個Baby《東邪西毒》。
很多人以為我跟他敵對，其實絕對沒有，我相當佩服他。電影圈中人經常被迫「角色扮演」，才造成這種錯覺，他打太極，我打洪拳，殊途同歸，可以一樣發光發熱。
《賭俠》在台灣及東南亞也很是賣座，我以為可以過一個安樂聖誕和新年，殊不知向老闆電話又到：「原班人馬，馬上開《整蠱專家》。」我問：「什麼時候上？」答案是「農曆年！」我立刻瘋了，那只能夠有五星期製作！而我手上只有「劉德華」、「周星馳」、「整蠱專家」十個字，連故事大綱都冇。我能完成這不可能的任務嗎？
其實，更重要的是，在拍攝《賭俠》時，心儀女孩來了探班，很自然地，我們開始了。我預期一個甜蜜的聖誕，但這一下子，計劃泡湯了。還有更令人洩氣的事嗎？
2179. 我成為有獨立思維的男人
《整蠱專家》在《賭俠》上映後馬上開拍，演員陣容是劉德華、周星馳、關之琳、邱淑貞。開拍時，我手上只有一個分場大綱，心裏真沒底。而且，我知道劉德華對在《賭俠》裏被周星馳搶盡鏡頭，心裏頭是有一點不舒服的，所以這一次，我極力想平衡兩人的戲分。
而且這一檔對手更可怕，是吳宇森的《縱橫四海》，與成龍的《飛鷹計劃》，規模比《阿飛正傳》更大，娛樂性和卡士也更強。真有點大衛鬥巨人哥利亞（《聖經》故事）的味道。
上天保佑，我跟周星馳都是 TVB下午四點日本卡通的大粉絲，大家都喜愛《IQ博士》、《叮噹》（現在叫《多啦A夢》了）、《機靈小和尚》和《伙頭智多星》。不約而同地想把這些卡通片裏最好笑的地方放進《整蠱專家》裏。
方法就是用真人去演繹卡通人物的表情和動作，這是很有難度的，但周星馳演繹得極好，《整蠱專家》古晶本來就是個卡通人物，配合卡通演法渾然天成，令周星馳脫離了《賭聖》左頌星的形象而更發異彩！
周星馳打入台灣市場
這部片不但吸收了《賭聖》、《賭俠》所有觀眾，而且連小孩子也吸引了，在香港與另兩部片打成平手，在台灣更是獨佔鰲頭，在我的作品中，也是極有個性特色的一部片。
當時很多不看卡通片的中年人，在戲院裏狂笑了一輪後，完全摸不著頭腦，只覺得好好笑，但又說不出好笑在哪裏，往往爆一句粗：「真係無厘頭ｘ！」
「無厘頭ｘ」的「ｘ」字就是男性器官，是極粗鄙的話，但想不到這種表演方式，從此就被冠上「無厘頭」的 label。直到今天，整個大陸仍在流行「無厘頭」三字。我每次接受訪問，都強調這是粗口，女孩最好不要說。
在這部片之前，周星馳只在香港賣座，在當時最重要的市場─台灣，還是 nobody。當時在台灣走紅才算是紅星，才叫得起價錢，這兩部片，是借劉德華和我的影響力，幫周星馳正式打入台灣市場，從此他才真正的紅遍東南亞。
思維方法有很大改變
而我賣座導演的位子坐得更穩了。在我面前似乎是一片康莊大道。九一年，我的思維方法有了很大的改變。以前我只是一個渾噩少年，愛拍戲、愛玩，膽子很小，不敢找自己的創意與理想去發揮；與向華勝拍檔後，我在他身上學會了很多，效率、決心、不怕困難、不怕衝突，我明白了社會上的森林定律，商業成功的路很窄，不是你擠掉人，就是你被人擠掉。
在八十年代末，我當導演十年後，我真正的成熟了，長成為一個男人，有獨立思維，跟以前差別最大的是，我有了野心，也養成了領袖魅力，我帶領的隊伍都很佩服我，我也很會提高士氣。但我沒留意的是，在野心提高的同時，我創作力中的主要成分「童心」也在漸漸減退。
我沒有放慢腳步。馬上自導自演了羅維的《贏錢專家》，這純粹是一部搶錢噱頭片，用「專家」二字加上賭片和鬼片元素糅合而成。然後回去開拍《上海灘賭聖》，由周星馳與鞏俐合演，同時因麥當雄《跛豪》大賣，我也為向華勝策劃出《雷洛傳》上下集，講五億探長呂樂的故事。
在同一時間，我也在慎重考慮另一個動作─自組公司。理由很簡單，我替人家賺了不少錢，也該為自己賺一點，同時拍一些自己想拍，但向華勝並不認同的片子，再捧一些我看好的演員。
九一年，我組成了自己的第一間製作公司「晶藝」。
2180. 蝕四百萬捧紅一個性感女神
一個天真的少年，與心愛的美麗女孩熱戀；他雖然很聰明，很優秀；但他心智反沒小他十多歲的女孩成熟。他很傻很天真地問：「我今天很紅，也賺到錢，但如果有一天我不紅了，你肯陪我捱嗎？」那女孩優雅地回答：「我唔捱？！」少年愕然的時候，美麗的她補充了：「所以你要更加叻，愈來愈叻，愈來愈搵到錢，令我更幸福快樂，咁至配得上我咁愛你。」因為少年很聰明，他恍然大悟。
一夜之間，少年長大了，由充滿童心，愛玩愛笑的男孩，蛻變成一個充滿野心、慾望、狡猾、狠辣的成年男人。
蔡永昌是師父之一
這個寓言也影響了我。一九九一年，我在前輩蔡永昌先生鼓勵下，成立了我的第一間製作公司「晶藝」。蔡先生是嘉禾三巨頭之一；在我心中，他是一位智者，我在他身上學了很多東西，他的觀察力、判斷力都很準確，而且是三巨頭中最為低調的一人。雖未正式拜過師，但我早把蔡先生當成我其中一位師父。
到底膽子小，我並沒去開拍一部巨片來當創業作，而只是開了一部 B級片，受了《跛豪》與《雷洛》大收的影響，我開了一部「偽江湖傳記片」，即是全屬虛構，片名叫《夜生活女皇─霞姐傳奇》，由當時勁紅的葉子楣主演。
成本只是五六百萬，出來成績也一般，打了個平手。但賺到了經驗。我開始一部一部地拍，但都是叫小型片，自己導的大片，幾乎都是永盛和其他大公司的。
直到《赤裸羔羊》，才下大成本去投資。但預算也只是一千萬。
當時跟邱淑貞合作了好多部片，感覺她如果再無突破，就會沉寂下去，我發現，她走玉女或搞笑路線，不可能贏劉嘉玲、王祖賢；而事實上，她極有性感的潛質。
當時葉玉卿豁出去石破天驚地拍了全裸三部曲，不只沒有被人摒棄，反而暴紅（比今日周秀娜勁多了），令我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我建議她轉型性感，但定下三點不露的原則（今日我這原則已變成人人通用的原則），走高檔性感路線，雙方磋商了好長時間，終於拍板去馬，找很會拍女人的霍耀良來導演。
邱淑貞在台灣暴紅
開拍之初，想找蕭芳芳當她師父，但當海報一出街，芳芳姐認為過分大膽而辭演，終於找了姚煒。講起這張海報可算大陣仗，為要她安心，我用了一位專拍《PLAYBOY》的女攝影師，現場全為女性，連我也不在現場，只看每一張寶麗萊樣片。但畫面全是我的構想。
然後片子開拍那天，我在《東方日報》封面全版刊登這海報，玉女初露，震驚全港，馬上引起了全港觀眾與傳媒的好奇。片子一下子就炒熱了。
在上映前三天，我又用回《至尊無上》那招，由裸背的邱淑貞每天轉身，照片引起注目，到首映日六張報紙首頁全版，引起全城熱議。
但導演沒把片子拍好，只收了九百多萬，還超支四百萬。幸好台灣大收，邱淑貞在台灣暴紅成一線女星。我蝕了四百萬，但捧紅了一個性感女神。以後也學懂了怎樣去捧人。
從此，少年王晶正式踏入這個電影江湖，自己一個人去面對無數虎豹豺狼，橫刀冷箭，直到今天成為這個被國內傳媒公認「狡猾」的王胖子。這段江湖路，再不適合用《少年王晶》這個招牌去敘述。
所以，敬告喜歡看這篇文字的讀者們，九月十八日，我會把招牌由《少年王晶》改為《王晶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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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許多資料照片 值得一看 ps.文章前數字為明周期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