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電‧影‧主‧義（第４期）

作者: crazymovie.bbs@bbs.svdcc.fju.edu.tw  看板: movie
標題: 小‧電‧影‧主‧義（第４期）
時間: 輔仁大學美少女夢工場 BBS 站 (Thu Jan 13 12:33:47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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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非同步影評】 港產類型的創意混血兒──《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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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2000/1/12﹏﹏﹏﹏﹏﹏﹏﹏﹏﹏﹏﹏﹏﹏﹏﹏﹏

（中間文章恕刪）

【非同步影評】
            港產類型的創意混血兒──《目露凶光》文‧侯季然

我們應該可以把《目露凶光》視為前年亞洲金融風暴後港台地區第一部做反應的社會寫實片，雖然它的開頭像去年以七夜怪談為開端的一窩蜂恐怖片風潮下的遺緒。或者，我們也可說它是這兩種影片類型的一次聯合操演。是的，這部片只有放在歷史和現實的脈絡中來理解，才會分外有趣。

＊兩種類型的靈活搬演

整部電影明顯地分為上半部及下半部。前者以梁家輝扮演的警探為敘述觀點，揭露一件肉票為劉青雲的離奇綁架案。後者則轉為以劉青雲的角度切入，敘述一個白領中產菁英在金融風暴引起的社會重新洗牌下，遭遇失業、破產，繼而犯案，一步步走向悲劇的歷程。

上半部像現代都市裡的荒誕惡夢、鬼影重重；下半部卻充滿了對現實扭曲人性的指控，悲哀沉重。中間又穿插了警匪飛車大追逐和計謀機巧的犯罪手法。乍看之下，好像口不對心、身首異處。實則是一次港產片類型的靈活搬演。

影片一開始，空曠寂靜得令人心慌的地下停車場，突如其來的飛車橫衝直撞、被碾碎汁液橫流的身軀、頭顱、手腳四散在馬路上……導演用低彩度的色調、荒涼的場面和觸目驚心的斷肢特寫，為影片立下陰森森的基調。

接下來帶入一樁事涉靈異的綁架案件中。從棄置在地下室的吉普車、反覆倒帶的監視錄影帶、陰騖的肉票女友，到一幢數十年曾發生滅門血案而被荒廢的山頂鬧鬼酒店，把觀眾捲進一場飽受驚嚇的七夜怪談式夢魘中。

導演對這座山上的鬼酒店著意刻劃：飄飛白紗窗簾的遭廢棄的華宅，牆上掛著慘劇發生前的舊黑白全家福照片，在牆上留下的「願此刻永留」五個大字，接著一支淒迷至極、纏綿悱惻的老歌幽幽響起。觀眾透過梁家輝的眼睛看到的驚悚畫面中，又透著哀悽傷逝的氣息。

＊驚悚中追憶已逝的繁華風光

這種港式鬼片常見的元素和氛圍，脫胎於對早期粵語片和古香港紙醉金迷的懷舊，是港片中非常重要的一個類型。例如許鞍華的《小姐撞到鬼﹝撞到正﹞》、關錦鵬的《胭脂扣》、張之亮的《等著你回來》…….等。鬼魂或出身風月場所或曾風光一時，他們的青春歲月也就是香港的黃金時期。

透過它們的冤情和痴纏，抒發對逝去繁華年代的依依不捨、對現代香港的疏離陌生。論者多將這種情結和九七恐懼掛勾。現在九七已過，導演重彈此調，與其說是還沉迷在昨是今非的感慨中，更多一點的是對此類型的諧仿。

疑雲重重的綁架案在警察的追查下，抽絲剝繭的指向歸來後性情大變的肉票劉青雲。至此影片急轉直下，轉而描述劉青雲如何在失業後意志消沉，對女友產生偏執的佔有欲，為了房貸與黑社會借錢、殺人，又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盜印鈔票，然而到底還是無法扭轉自己的命運。

此段對犯罪手法及犯案心態的詮釋，又令人想起自《人肉叉燒包》以降，乃至後來在台灣電視上風行的「社會案件寫實劇」。用鉅細彌遺，對殘忍犯罪細節的奇觀式描寫刺激觀眾，又把犯罪者的行為解釋為不公義不友善的環境和自身偏激的心理。《目露凶光》顯然還是落在這種邏輯中，只是少了些殘酷場面的剝削，代之以對罪犯異常行為、眼神和氣氛的細細刻劃。

編導特意安排主要場景集中在劉青雲居住的空蕩別墅，這棟貸款沉重把主角壓垮的房子，陳設稀少、光線陰暗地不像有人居住其中，是主人翁心理的具體象徵，且又與之前那幢鬼酒店隱隱呼應。

數十年前發生的血案，緣因酒店男主人發現妻子不貞，憤而持刀砍殺妻而後自殺；數十年後的現在，劉青雲懷疑女友與梁家輝有曖昧，而梁家輝自己的的家庭生活更是酒店主人家庭的翻版。失意的男人害怕女人背叛，因為他無力抵擋現實的洪流，家中的女人是他存在的唯一證明；得意的男人也害怕女人背叛，因為這種背叛是否定了他所擁有的一切。

這種邏輯下，彷彿女人變成一種象徵，象徵所有可珍惜的、可追求的、留不住的、決定成功與失敗的一個現實的縮影。導演所運用的這幾個環境與心理之間，情節與意圖之間有意義的連結、排比和對照則是《目露凶光》除了玩弄類型外更值得留意的地方，也使得導演對這兩個類型的移殖混血具有足以說服人的加分效應。

然而蠻可惜的是，導演在以梁家輝為主的前半段，直視角色意識底層的恐懼和成功塑造的鬼魅氣息（甚至古屋鬼魂的特效都做出來了），在以劉青雲為主後半段卻好像全被遺忘了似，未再與接下來的故事情節有任何情節上或題旨上的具體相關，編織出更豐富而整體的意含。這樣前後近乎斷裂的安排，辜負了之前傑出的氣氛經營，實在是……太不過癮了吧。

＊九七----香港人心中永遠的結

片末劉青雲對女友說：「這世界變得太快，可是妳不能變，我們不可以變。」這句無限悽涼的對白，和鬼屋裡墨跡淋漓的牆上留言：「願此刻永留」。還是令人不由自主地揣測這是不是導演對香港回歸意有所指的抒發。

九七情結也許是討論港片的陳腔濫調，可能也永遠是港產片的一個宿命式的命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