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千言萬語》與《春光乍洩》片中的菸

作者: haruhiko.bbs@bbs.cs.nccu.edu.tw     看板: movie
標題: 談《千言萬語》與《春光乍洩》片中的菸
時間: 政大貓空行館 (Sun Feb 13 22:50:29 2000)

我是不吸菸的，但最近不知怎麼搞的，跟菸實在很是有緣。首先是在十餘天前到奧斯卡看了「導演開麥拉——迷戀大師系列」影展的電影《千言萬語》（導演：許鞍華，1999），

《千言萬語》片中，菸出現的次數頗多，特別引我注意的，是菸在李紹東（東仔，李康生飾）與蘇鳳娣（李麗珍飾）之間關係上起的作用與意義。

其次是，上個週末隨朋友、其BF與其BF之朋友到林森北路某間重新裝潢的卡拉OK酒吧玩，場中煙霧迷漫、酒味滿佈（唯一跟為直男人而設的酒吧的不同之處，應該就是沒有那種想賺客人錢的濃脂豔粉女人吧），凌晨出得大門，發現全身菸味瀰漫，回家只得把全身衣服都丟去洗。

最後則是，昨天看了租來的《春光乍洩》（導演：王家衛，1997）錄影帶，《春光乍洩》片中成千上萬的菸支、菸盒與氤氳不定的菸煙，黎耀輝（梁朝偉飾）、何寶榮（張國榮飾）之間，點煙、買煙、吸煙的動作，其間的意義也是我特別注意的點。

菸是一種會讓人上癮的東西，是不可止抑的欲望的象徵，也是因循與習慣的象徵。其次，菸支做為一個長條狀物，形狀近似陽具，因點燃而火紅的煙頭則形似歕張飽滿的龜頭，故而菸亦有性慾的象徵在內。此外，陽具既然被直男形塑為權力的象徵而被崇拜，那麼這一層的象徵意義，也不容我們忽視。

《千言萬語》劇中，東仔喜歡蘇鳳娣，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和有婦之夫邱明寬（謝君豪飾）糾纏不清；他只能在旁默默守候，隨時準備著菸，讓蘇鳳娣想吸菸時有菸可吸。

此處顯示出不被蘇鳳娣所愛的東仔，希望藉由隨時遞菸的動作，把自己與蘇鳳娣的煙癮連結在一起，使得自己由於蘇鳳娣的渴望吸菸，而成為蘇鳳娣的渴望物，使自己的相隨，成為蘇鳳娣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習慣。

東仔在片中兩次的離開蘇，一次交給蘇雞精，一次交給蘇菸。雞精與菸，都是蘇需要的東西。東仔留下雞精與菸而走，雖是想把自己與菸（蘇的習慣與欲望）的連結切斷，想抹去自己身為蘇的渴望物的身份，但癮君子蘇早已習慣了東仔這個上癮物。

平常東仔在時不覺得他的好，東仔一走，蘇反而能體會到自己是如此地需要東仔。故而記憶回復後的蘇，害怕東仔再次遠走而繼續假裝失憶。

就菸即陽具即權力的這層意義而言，東仔不斷遞菸的動作，象徵他不斷地把權力與自尊交給蘇鳳娣，故而東仔在蘇鳳娣身邊，性情總是乖順，不同於他對自己母親與其他人的態度。

東仔陪蘇鳳娣至深圳等候墮胎之際，一位老人拿著大掃帚掃地，掃到蘇身邊時以普通話對著蘇叫：「走走走！」東仔見狀則生氣地一把把掃帚搶過，掃到老人腳下，以粵語趕走老人：「走走走！」趕跑老人之後卻又開玩笑地依樣畫葫蘆地掃著蘇身邊，道：「走走走！」。

此處若以掃帚即陽具即權力，那麼老人趕蘇時的掃帚，即象徵了批判不守婦道墮胎者的道德教條力量，而東仔趕跑老人時所持的掃帚，象徵年輕人向老人爭取自主權，又象徵港人對祖國的排拒和反感，更重要的象徵意義，則在於向老人（另一個男人）宣示：「這個女人是我的，要管教也輪不到你！」這是一種對邱明寬的妒嫉心理的補償行為。

至於東仔玩笑似地趕蘇，則是東仔在片中唯一象徵批判與反對蘇的行為。東仔痛恨墮胎者，稱其曾墮胎的母親為殺人兇手，卻如此無奈地以玩笑來批判蘇，可見東仔因愛而很包容蘇。

《春光乍洩》裡，菸的圖像更為豐富，簡直是俯拾皆是。在阿根廷，黎耀輝和何寶榮大吵一架之後，在布宜諾賽利斯各自落腳。有次被打得渾身是傷的何寶榮，向黎耀輝要求重修舊好，何寶榮向黎耀輝要菸，還要求火，黎耀輝便把口中那支已燃的菸拿給何寶榮，何寶榮以黎耀輝之煙頭對準己煙煙頭吸氣點燃，黎耀輝見何菸已燃，立刻將己煙搶回來。

此處若以煙即陽具或欲望，那麼便可解釋為：何寶榮在向黎耀輝乞求生活（Need）和情慾（Want, Desire）的滿足，黎耀輝給何寶榮菸以滿足何寶榮的對菸、生活的需求，但不願滿足何寶榮的情慾。黎耀輝把己煙搶回，是想中斷兩煙頭（龜頭）相燃（摩擦）的暗喻。

回到黎耀輝住處，黎耀輝安排何寶榮睡床、己睡沙發。何寶榮躺在床上燃著煙看著黎耀輝，頗有性挑逗的意味。何寶榮對黎耀輝說：「沒菸啦！」此話其中，不僅有菸真的沒了，菸癮大發的意思；其中更有性癮大作，要黎耀輝快來作伴的意味。不過黎耀輝心意已堅，只是披了外套在深夜中到外面小店買菸，卻不肯滿足何寶榮一次。黎耀輝仍是只滿足何寶榮的生活所需，而不滿足其情慾需求。

後來何寶榮傷癒，開始經常到外面晃。黎耀輝問起，何寶榮便說是去買菸（去作愛洩慾？）。黎耀輝便買了百來包的煙放在何寶榮床頭，何寶榮卻一手將煙掃下地。

若以菸即權力的這層象徵與暗喻而言，則黎耀輝試圖以此百來包的菸來留住何寶榮，此百來包的菸象徵黎耀輝對何寶榮的獨佔欲，也是黎耀輝試圖控制何寶榮的權力象徵。不過傷癒的何寶榮卻不願接受黎耀輝的控管，自然要將這百來包的菸拋下地了。

本片結尾，何寶榮晃蕩一番後再回到此屋，學黎耀輝買來許多包菸堆在床頭，懷念黎耀輝對自己的深情、獨占欲與供給所需，然而黎耀輝已遠走台北，這段感情已是無力回天了。

一支菸可以轉喻為實物的陽具，亦可象徵為抽象的欲求、習慣與權力，看來，菸在電影或整個視覺藝術類作品中，作用還挺大的呢。也難怪在日常生活中，有些人抽菸竟是為了如此可像個男人（菸似陽具）、看起來成熟、有威權（陽具象徵權力）。不過話說回來，菸味令人討厭，抽菸與吸二手菸還會致老與致死，所以菸呢，還是別碰為妙的好～☆

政小四　89.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