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鞍華的《幽靈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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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心得] 許鞍華的《幽靈人間》
發信站: Yahoo!奇摩大摩域 (Wed Nov  3 02:49:07 2004)

片名：幽靈人間 (VISIBLE SECRET)　片長：72分鐘
上映：2001年9月29日   出品：寰亞電影有限公司
導演：許鞍華　攝影：黃岳泰
演員：舒淇　陳奕迅　李燦森

文／銀色快手

得知這部電影的消息，是某日晚間新聞播出台北捷運車站出現了駭人的電影海報，這樣的宣傳造勢手法，的確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當我得知導演是許鞍華時，就有一種非看不可的執念在我心中萌芽，所以這個禮拜天和朋友一起去總統戲院看了這部片。

向來以文藝片導演著稱的許鞍華，當年是憑著兩齣風格迷離的驚悚作品《瘋劫》和《撞到正》在影圈嶄露頭角。記得大約是國小二年級的時候(1980)，有次在父親友人家看錄影帶，正是《小姐撞到鬼》〈港名：撞到正〉講述一個在鄉間巡迴演出的戲班子遇到鬼的奇事，主角是蕭芳芳。

印象特別深刻的畫面，是有個國小操場，在午夜進行日軍的操兵演練，空無一人的操場上，不時聽見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喊口號式的日語，接著好像有人被砍了頭，空中灑下一灘鮮血，隨即人頭落了地，我記得片尾有個小鬼，變成了皮球，彈呀彈地彈出了鏡頭外，然後停格在戲班子收拾細軟，準備離開鬧鬼小鎮的畫面。

許鞍華在香港大學唸的英語及比較文學，最近一期的誠品閱讀裡，她訪談中自承純文學作品的閱讀向來是汲取靈感的養份，拍攝工作忙的時候，喜讀中外詩詞，最近她看美國女詩人Sylvia Plath的作品和她的日記，以及俄國作家Boris Leonidovich Pasternak的詩作。

像這樣的導演去拍一部如《幽靈人間》商業氣息濃厚的類型片，我覺得很有意思，因為以往她曾拍攝改編自張愛玲小說的電影《傾城之戀》、《半生緣》，都是文藝片居多，和《幽靈人間》是截然不同的類型而我鍾愛她帶有自傳色彩的《客途秋恨》(陸小芬主演)，以及側寫特技替身演員內心戲的《阿金》(楊紫瓊主演)，都讓我看了非常感動。

當我進入戲院觀看《幽靈人間》，其實並沒有預期會被嚇到的心理而是一種揉合了朝聖(因為小時候對《撞到正》印象深刻所致)以及想知道導演在片中想實踐什麼樣的東西，如果和《神鬼第六感》(妮可基嫚主演)相比較，《幽靈人間》並不好看，觀眾帶有「自虐傾向」想要被驚嚇的預期心理未能獲得滿足。但如果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誠如香港影評人葉念琛所說的「寫人多過談鬼」，就能體會導演在片中苦心經營的意圖。

東堤女鬼那場戲，好看的部份在粵語歌聲「懷念著你，引起舊事……」出現時，淒美的女鬼，就好像言情小說的情節，在海邊等待情郎回來相聚，最後卻含恨以自殺告終。

當髮型師Peter和朋友Simon一行人要去東堤探險時，忽然，我想起新藝城早年推出的幾部驚悚片之中岑建勳主演的《超越生死線》，描述一位老師帶著幾名男女同學，到香港附近一座小島上進行童軍野外實習課程，結果被住在島上的一位母親和她的三個智能不足的孩子，一個接著一個殺掉了，這個故事我滿喜歡的，那種死亡步步進逼的氣息，令人瘋狂。

而《幽靈人間》裡面髮型師Peter的朋友，在廁所裡被鬼附身那段，氣氛營造得不錯，可惜未能繼續發揮，或許這正是導演不願沿續港產鬼片《猛鬼大樓》那種灑狗血的拍攝作風。

我注意到舒淇的戲份，在阿June和小琴兩種角色轉換的關鍵，在於阿June是比較放蕩，眼睛畏光，左眼常戴眼罩，化濃妝；而小琴是不化粧的，個性善良而溫柔，對於愛情有甜美的憧憬，相似的角色轉換橋段，菅原美穗主演的《催眠》之中也有近乎相似的情節，我猜想編劇的鄺文偉，或許是有參考部份的情節加以改編。

港產的電影似乎都會出現似曾相識的情節，大部份和從影人員浸淫好里活電影的閱讀習慣有關，說到這兒不免有些岔題。談談陳亦迅的角色，幾段房間漆上紅油的鏡頭調度我覺得很棒，就像某種隱喻，紅油貫穿整部戲，企圖營造暗魅詭譎的視覺效果，如電影《驚世狂花》片尾以慢動作拍攝油漆噴灑的鏡頭，比起鮮血四濺來得有說服力，這就是屬於暴力美學的範疇！

其實片中屋村女鬼附身的段落，我覺得惠英紅(小松的母親)的演技比起西環無頭鬼在街頭奔竄來得可怕，尤其當你的親人轉過身來突然變成素未謀的陌生人，那種心理的恐懼，永遠如噩夢般揮之不去陰影確實駭人。

相較於黃霑(陳亦迅的父親)走進房間遞給他巧克力以及在西環地面鐵道前找成續單的那段，則令人感到溫馨，我想起我的父親極少時候他會如此關心著我，面對天人永隔的現在，即使父親以鬼的形貌出現，我並不會害怕，因為是自己的親人。

影評人伊素說：導演對傳統的（香港華人文化的根源）舊事舊物的關注（西環、電車、街坊祖業蛇店、屋村的街景），承接《撞到正》新舊交替的餘音中，早就由驚慄變 為傷感。但是我坦白說，劇情的結構銜接並不那麼嚴謹，結尾也交代不過去，就類型片而言，導演拍得並不成功，很多段落倒是圍繞在是人？是鬼？的懸疑氛圍裡引爆笑料，這也許就是黑色幽默吧！

其實對於從未到過香港的我，香港印象均來自於電影，能夠從這些處理過的畫面去追想過去曾有的繁華地區，如今已成沒落的荒墟，自然心生懷舊之感，導演以香港開埠時流傳的無頭屍橫行街道的傳說，作為片頭駭人的開場白，其實背後想說的是一則令人感傷的香港移民史，只是導演不想說得那麼明白罷了。

在《千言萬語》叫好不叫座，票房慘跌的狀況下，許鞍華投入類型片的攝製，也有捲土重來的商業考量，要不然如何去養下一部令人期待的文藝片呢？我還是由衷地推薦大家去看這部電影，不要把它當作是恐怖片來看，或許就不會覺得期待落了空。

延伸閱讀‧

許鞍華歷年執導作品

1979 《瘋劫》
1980 《撞到正》
1981 《胡越的故事》
1982 《投奔怒海》
1984 《傾城之戀》
1987 《書劍恩仇錄》，《香香公主》
1988 《今夜星光燦爛》
1990 《客途秋恨》
1991 《極度追蹤》
1995 《女人四十》
1996 《阿金》
1997 《半生緣》
1999 《千言萬語》
2001 《幽靈人間》
2002 《男人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