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萬語】觀後感--金馬獎入圍最佳影片之一

作者: lovechang.bbs@whshs.twbbs.org  (雪山白鳳凰) 看板: Movie
標題: 【千言萬語】觀後感--金馬獎入圍最佳影片之一
時間: Thu Dec  9 23:46:45 1999

「千言萬語」觀後感--金馬獎入圍最佳影片之一
導演：許鞍華
主演：李麗珍  謝君豪  黃秋生  李康生

        許鞍華拍片，有時候會拍一些雅俗共賞的題材，如「女人四十」、「半生緣」、「小姐撞到鬼」之類。輕鬆的片子拍多了，就會拍些嚴肅的、比較不那麼迎合市場主流口味的片子，例如「阿金」，還有這部「千言萬語」。

「千言萬語」藉由李麗珍所飾演的蘇鳳娣一角，表達許鞍華對近二十年來香港社會運動，及社運人士的觀察與看法。個人覺得她有意淡化較激情的部份，而以冷眼旁觀的角度來述說這個故事。

        電影中的四位主角，蘇鳳娣本身是船民出身，所謂的「受害者」。謝君豪飾演的邱明寬，是高知識份子，學生時期就熱心參加社會運動，後來參選議員，以運用政府資源幫助弱勢族群。黃秋生演老外甘神父，助人是他自己選擇的終身奉獻事業。李康生來自破碎家庭，因為對蘇鳳娣的好奇與愛慕，和甘神父對他在心靈上的收容，也加入了社運份子之中。

許鞍華利用這四個人的背景與動機的不同，雖同樣從事社會運動，幫助香港社會裡的低下階層，但他們的做法、對事件的反應、以及結局都有所不同，充份反應了許鞍華對香港社運的觀察。

        講白一點：邱明寬出身高知識份子，熱心助人，也肯彎腰流汗走入人群。但他基本的心態仍脫離不了上流階層。他在婚姻對象的選擇：一個秀氣、高雅的女子，對他的社運事業默默支持，但從不走入他的事業之中，和邱明寬一起奮鬥的始終是蘇鳳娣。

看起來應該是蘇鳳娣比較了解邱的事業、對事業的狂熱，且兩人相識也那麼多年，但邱仍只是將蘇鳳視為發洩激情的對象，當蘇鳳提出分手的要求，邱只淡然回應一句：好啊。邱在社運活動中始終站在最前排，是攝影機的捕捉焦點，他也永遠是團體中的領導者，實際上他對弱勢者的關懷並不是站在最體貼的立場，為弱勢爭取權益的活動必須是在他的設計之下一步步進行，活動必須有媒體，能一呼百應，邱議員代表的是這一類社運份子。

        甘神父則是另一類以宗教教義說服自己奉獻人群的代表。他傾聽人們的心聲；不在乎傳教場地的華美與否；為病患換藥清洗；親自為流浪漢收屍；幫小孩子補習他自己都不甚了解的英文。和既有體制抗爭時，他若不是彈吉他唱能引起共鳴的歌曲，便是靜坐絕食抗議。他是實際走近人身邊的，和邱議員用的是不同的方法。

他也是極有人性的；當媒體說「絕食有什麼好報導，要像甘地那樣餓死了才有報導的價值」時，他提筆寫下心中的無助，向他的上主希求支持；當受託者未能照顧好嬰兒，他終於咆哮，斥責對方答應的事為何做不好；甘神父也有可愛的一面，牙痛了還是愛吃糖；別人送他的禮物，他總是在稍做推辭後便笑嘻嘻地收下，雖然也許是轉手就送給其他需要的人。

另外甘神父隨手拿來送人的書是「毛語錄」；他原本要去大陸，卻在香港一過境就是二十年，最後還是去了；說明甘神父對共產主義有一番嚮往。從某個角度而言，共產主義中的階級平等，亦可解讀為消除階級差異，社會人人平等均富，這個境界不也是社運人士努力的目標嗎？然而今日的共產主義社會，與資本主義社會的對照，理論與現實的差異，其中意境頗堪玩味。

        阿東則是慢慢溶入的另一類人。單親家庭，母親又酗酒；他無所事事，也不好好唸書，整天在蘇鳳和甘神父這群人中閒晃，寫寫海報，跑跑腿。起初他是被蘇鳳吸引；之間他也考慮過前途問題，有這樣一問：「你難道一輩子做這個？不考慮將來的前途？」但經過一番心理轉折，最後他還是投身弱智者照顧工作，阿東繼承了甘神父的精神，或說終於體會了他的感化，「有些事活著時不一定見得到」，真正走入社會工作者的行列。

        至於蘇鳳，她既是女性，本是又是弱勢族群，以如此背景參加社運，導演如此描寫蘇鳳扮演的角色：照顧婦孺、擔任副手及秘書、並且不可免的愛上領導者。畢竟她只是默默在旁工作的人，蘇鳳的被拋棄及失憶，除了象徵她女性身份在愛情上的失敗，也暗喻只知奉獻，而不能如邱爭取自己更高前程的社運份子，終將被時代淘汰，被社會遺忘。

        導演安排了一個在街邊說書似講述自己投身社運歷程的角色，我想應該是暗喻，有些人的社運之路走到後來，仍不可免的會與政治扯上關係。一旦捲入政治這個風暴圈，下場往往不可預測。或許成為當權者，或許一輩子活在特務機關監視之中，成為失意之人，只能在馬路邊搬個肥皂箱，向路人甲乙丙加油添醋的描述過往的光輝歲月。

如此這部片就將社運份子的開始、過程與未來都帶到了。「千言萬語」可謂將香港現階段的社會運動，與導演觀察到的社運份子結合，做了一個完整的交代。

        導演的手法我覺得不錯，很能讓人了解她想表達的東西。片中的攝影很乾淨，且全片風格統一，明亮、平實，還有種感覺我不會形容，勉強形容之，「線條很清楚」。演員方面，李麗珍提名女主角，我是覺得李麗珍在片中的演技的確比以前有進步，不過這角色比較平淡，沒有什麼情感衝突的內心戲，所以我是沒什麼感覺就是了。

黃秋生提名男主角，甘神父是個內斂的角色，但黃秋生能演出自然的熱心、關懷，就算生氣也是屬於「文雅老百姓」式的生氣，和他以前演的神經病變態式的憤怒有所不同，而且不會「油油」的，演得是不錯，不過我更欣賞他在「野獸刑警」的演出。黃秋生演技優異，能收能放，就算「千言萬語」不是他最具代表性的演出作品，但如因此片頒給他一座演技獎，我也會舉雙手贊成。

反正金馬獎已有梁朝偉以「重慶森林」得獎、「每天愛你八小時」入圍影帝，而他從影以來演得最好的「春光乍洩」卻連入圍也沒的笑話前例在先，然後又喜歡頒一些所謂「綜合代表演技優」性質的演技獎(例如鄭裕玲、吳家麗等人當年的得獎原因)，那麼黃秋生今年得獎也沒什麼可奇怪的。謝君豪的角色表現稱職，李康生則略嫌平面。他在「河流」裡和許大導在銀幕上對
著觀眾吃了五分鐘的便當，吃著吃著把「千言萬語」這個角色吃到手了，哈哈。

        「千言萬語」，嗯，說實在的，片中雖然有本人的偶像謝君豪，但以娛樂性而言，因為本身題材和導演選擇手法的原因，並不是很有趣的電影。香港的社會問題(片中提到的船民、小人蛇、水上新娘等)與特殊處境，與台灣觀眾實在有隔閡，台灣人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就像香港人不了解台灣的白色恐怖相同。

看的人要有心理準備，最好睡飽了再去。如果要找樂子 Happy 一下的，我看你還是看別的電影好了。當時看完後場中觀眾一片茫然，有如魂遊四方尚未收回，大家就可知此片之深度，不愧是得獎級名片，哈哈哈。不過我是覺得不錯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