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精甫:從來都沒有像我們這樣拍黑幫片的

作者: fandy (誰葬花,弱不禁風。)        看板: AndyLau
標題: [專訪]黃精甫:從來都沒有像我們這樣拍黑幫片的
時間: Wed Apr 28 21:44:47 2004

《江湖》作為一部商業電影,卻啟用了獨立電影製作班底,這在香港是非常少見的,獨立導演製作的商業電影,會為香港帶來什麼新鮮的內容?本報記者專程赴香港採訪了本片年輕導演黃精甫。

每個社群都是一個江湖

記者(以下簡稱“記”):這部戲似乎是在講兩個男人之間的戲,這種戲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拍了很多,那麼你設想的《江湖》跟以前的這類戲有何不同?

黃精甫(以下簡稱“黃”):我並沒有特地看回以前的所謂江湖片,我覺得“江湖”無非是兩個字,其實每個社群都是一個江湖,比如記者的江湖、醫生的江湖等等。就是說,每個社群中的底層都想“上位”,但上面的人都不想讓你上去這個意思。

如果我不拍黑社會,我可以按這種思路去拍醫生的江湖,甚至是我們電影人的江湖。我們現在只不過是把舞台放在黑社會,用這個舞台來表現我們的這個概念。在美術佈景方面,我們把背
景放在古巴,說的是古巴的華裔黑幫,裡面的情感都是屬於華人的,只要是華人就會明白。

記:那個古巴的華裔地區是不是顯得很香港?

黃:其實我們選的景已經很不香港了,比如說我們選一個冰廠來作為賣槍的地方。而且我們在拍攝時,故意把內景當外景拍,把外景當內景拍。比方說我們現在做訪問的地方是一家餐廳,外面才是街道,可是我們就把這家餐廳拍成一輛行駛在街上的車。

曾志偉比我還敢創新

記:你是獨立導演出身,為什麼曾志偉會讓你去拍商業電影呢?

黃: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的原則是找我拍就不能規限我要怎樣拍,否則就另請高明。這一點一定要反覆跟老闆強調,要讓他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不能說市場時興什麼就讓我拍什麼。話又說回來,其實曾志偉的理想比我還大,所以我在他的監督下工作也比較自由。

記:曾志偉的理想是什麼?

黃:他希望用新的電影吸引新的觀眾,讓他們有新的想法和新的角度看問題;如果能讓觀眾習慣不同的角度,那麼香港就會有許多不同種類的電影。我覺得這個想法是非常正確的。

記:這些新的角度是哪些角度?

黃:在香港從來沒有像我們這樣拍黑幫片的。打個比喻吧,《古惑仔》這種黑社會片子肯定會有這種鏡頭:兩幫人在大街上對峙,一邊有40個,一邊有60個,然後突然大家衝上去就打起來,砰砰聲不斷,音樂響起,高潮。我在香港生活了這麼久,都沒有見過這種場面,我覺得那種廝殺只是一種美麗的想像。

我在《江湖》里沒有用大量的血漿,整部戲只有一個人流血,血不是到處灑的,只有在必須要用的時候我才會用。血漿到處灑顯得很沒有人性,而我認為那些角色都是有人性的。

另外我們還用比較新的方式表現了“殺手”的概念,就是那種幫會要派人刺殺某個大佬時,他們會用抽籤的形式選出“殺手”。

這種事以前的電影也有表現過,不過在《江湖》里,余文樂飾演的角色很慷慨地表示不用抽籤,就讓他自己上。因為他認為從前每一個人都不想去,所以要抽,現在每一個人都想去,所以也要抽,就是這種概念。

而且這位刺客還是學生,誰會知道他的書包里有沒有刀,而大佬則很尊貴,這就形成了角色轉換--所有最可怕的東西,就在最平常的東西身上;而所有大佬都不尊貴,因為他們每天都要面對這些危險。以前是小的要擔心大佬,現在是大佬要擔心小的。

記:我看過你以前的幾部電影,似乎你比較傾向於在結局時來個大轉折?

黃:其實我沒有特意弄這種架構,可是我說話和想東西都是這種方式的。我看一個故事,就會聯想到另一種東西,而那種東西正是我想要的。我每一部電影都想表達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通過那種大轉折來提出來。電影總是分兩種的,一種是創作人想說一些東西,另一種是創作人想問一些東西,我是屬於第二種。

記:你這次是跟劉德華、張學友這些香港大明星合作,他們好駕馭嗎?

黃:我不想駕馭他們,我是在拍之前,已經跟他們進行了正式的溝通,比如在每天吃飯時就跟他們談好,這種溝通可以讓我們彼此知道大家的世界有哪些共通,又有哪些不同。我們這部電影是建立在我們的共同點之上的。

不能怕把自己的感覺說出來後被他們反對,一定不能怕,一定要說出來。如果你說得太少,對方就無法看到你的世界。我認為拍電影主要是溝通,而不是駕馭。

灰色和消極是兩回事

記:聽說5位演員一齊出場的鏡頭是在高街拍的,而且拍的時候鬧鬼,是嗎?

黃:是啊,當時還是我第一個叫出來的,但不是真的鬧鬼,是我在搞氣氛。

記:當初選擇這些陰森的地方拍攝是什麼原因呢?

黃:其實這故事是發生在晚上的,幾乎整個故事都是在夜景下拍攝,只有半班戲是在白天開拍的。因為夜晚代表灰色,我認為不單只黑社會,每一個社群、每個人都有一些灰色的狀態,人生不總是黑白分明的,事實上,黑白分明的情況很少很少。

灰色的狀態代表一個人身上集中了很多種矛盾情感,但是他必須面對和解決困難時的狀態。這部電影著重表現這種狀態,所以選擇了很多夜景。

記:是否因為這個影片被認為比較灰色和晦澀?

黃:我認為灰色跟消極是兩回事。如果我們已經弄清楚什麼是黑,什麼是白,那還用拍電影來說明這種灰色的狀態嗎?難道你能說每個人都是黑白分明,你黑我白嗎?這個世界是沒有完美解釋的。

南方都市報    2004-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