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道封閉觀後感

作者: Seize (INNICHE) 看板: movies
標題: 國道封閉
時間: Tue Oct 28 10:14:57 1997

    國道封閉─Wolves Crying under the Moon

    一彎上弦月，狼為何在嚎哭？因為這是個荒謬的夜晚。

    高速公路不知何故封閉，全台灣陷入一陣大猜謎之中。如同廣播主持人所言，生活在台灣就是有這個好處，每天都有猜不完的謎，猜一猜，一天就過去了。

    表面上看來，庹宗華飾演的殺手因為受傷而劫持顧寶明的車，一路南下做掉許多不知何來頭的人，在車上不斷交談對話的結果，而產生相互依賴互為朋友式的情感，最後庹宗華被槍殺，顧寶明垂泣。

    伊能靜偷了高行健（僅黃舒駿的聲音）的車，在大哥大不斷聊天和糾纏後，產生情愫。張世則是一名打算辭職的警衛，駕車四處瞎晃。這四位人士在漫漫的公路上各有奇遇，也因著各自的人生與個性，在天明之際各有其去。

    庹宗華與顧寶明是對父子關係的衍申辯證，透過兩人由原本的威嚇／屈服，抗拒／逼迫，直到一場車禍以後，才將父子間的心結打開。對顧寶明而言，他是典型的父親，終日忙著工作賺錢，無暇顧及小孩，等到小孩出事了不聽話了，才會想用『打斷狗腿』的方式加以處理。

    但是對於男女之間後續處理方式的區隔，卻是恨女的可怕。他殷殷告誡女孩子要檢點不要隨便上人家的車，如果女生被強姦了，他會把她趕出家門。但是對於調皮搗蛋的男孩子，卻僅以一句『我不會把他趕出去』輕輕代過。加上之前『母狗』等形容女孩子的用語，我懷疑郭箏或何平是否因為不知如何與家裡的女兒相處，只能用這種粗鄙的言詞對付？

    庹宗華則是標準的失去家庭的青年，因為沒了父母，所以變成了殺手。後來在顧寶明的諄諄善誘下，逐漸尋回對家的失落感。姑且不論最後格斃他的是否為    他弟弟，至少他最後說『當我看著我父親的臉時，我突然有好多話想告訴他』時，清楚的標誌出作者對家庭的百分百認同，也承認家庭的絕對重要性。

    更進一步想，作者無非是想明白的告誡天下父母，小孩子教不都是好你們的責任，別把這種過錯推給社會與學校（連伊能靜一段亦復如是）。我不想說這種觀點本身是對或錯，但是將一個人成為殺手的過程，以一個只因父親長期不在身邊為理由就搪塞過去，忽略其它諸多因素，未免失之武斷。

    張世是個遊走在都會與都會邊緣的青年，職位上看應是警衛兼司機，本打算辭職不幹了，便一路開車四處遊盪。他不斷打電話與前女友告白，對著答錄機嘰哩呱啦的念個不停，但是等女友接起電話，卻又不發一語。對於未來與愛情的張惶，使他成為三組人馬中旅程最為豐富的一個。

    一路上途經流動妓戶，釣蝦場，省公路旁隨處可見的休息站，檳榔攤，乃至與張國柱之間的邂逅，一路上流動不息的人車，他對車子與性的隨意連結，以及流動妓戶中搖擺的鏡頭，振耳欲聾的音樂，以及最後孤零零的背個燈泡串像隻鸛鳥立在公路邊的水泥柱上時，我看到了一個荒蕪的世代，對於未來與愛情的不確定，以及面對快速而過的時間時，那種心裡面的慌恐與不安。

    最後他老闆原諒他，要他去放三天假，他反而說『三天，我要做什麼呢？』這個荒蕪的世代，其實內心充滿了無比的卑微，唯一能換取些許自尊的方式，就是以錢換得ＫＴＶ小弟的『謝謝光臨』，或是低階主管司機的阿諛奉承，不然只能對著機器嘶吼，或是以錢取得性的過程中找到一點主動與自尊（我覺得可能還是女的在帶他）。

    依能靜的偷車賊的角色，是頗堪玩味的點。她與車主黃舒駿（僅聲音未現身）的對話過程，透過大哥大的連結傳佈，形成另一種的公路。在這條電訊公路上，兩人藉著不斷的對話，一樣由相互猜忌而漸生情愫，最後像是改寫了的西遊記，唐三藏與蜘蛛精決定共結連理。留下孫悟空沙悟淨與豬八戒繼續未完的旅程。這一段看來應該是最平淡無奇的部份，卻有著我看來最妙的段落。

當伊能靜開始窺探黃舒駿的家庭生活時，馬路上就出現了個裸男，隨著伊能靜的問話或黃舒駿的答話或洗澡，或括腿毛，或健身，或是照料陽台上的植物，典型中產階級的雅痞。或許這種設想在舞台劇上算不得什麼，但是畫面的剪接，配上伊能靜時而進入該男子的生活，時而退出的過程當中，以及對話與畫面的不連貫上，產生了意想不到的趣味。而那明膽敢在公路上寬衣洗澡的男士，也該搬個最佳勇氣獎。

    或許是王家衛的電影帶來了新的感想，使的本片的色調極其驗麗，無論是黃昏清晨或是夜晚，乃至於流動妓戶中的絢爛霓虹，都有著豐富可觀的視覺刺激，截然不同於以往國片中灰淡偏暗的色調。

配樂由黃舒駿擔綱，表現不俗，但是某些段落與前後的音樂主軸不夠統合，有時與畫面間也不協調（並不是配樂寫的不好，而是在鏡頭轉換與音樂起落間的斧鑿痕跡太過明顯）反而格格不入。剪接方面也用了王家衛習觀的跳格剪接，也類似岩井俊二在情書中的手法，但是用的還算恰如其分，不會太過份，產生影片基調前後不一的矛盾感。

    演員方面，顧寶明與該明出浴男子表現最為精彩，顧寶明的功力顯然深湛許多。庹宗華與張世的表演也都維持水平，有些時後還是有各自的毛病，像庹宗華剛開始就很不融入劇情中，完全無表情可言，很像在演報告班長；但是越到後來越入佳境，最後一段畫外音的部份，就非常的有感情。

    張世也是一開始很用力的在演痞子，活脫又是電視形象的翻版，但是最後卻慢慢進入了那種荒涼的感受之中，逐漸擺脫過於用力的形象。

    伊能靜的表演還是很糟糕，就是睜著她那大大的眼睛，唸著臺詞，完全感受不出小玉本身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無論身份是妓女或是翹家的少女，她完全沒有自己或是角色的個性，一個完全平板的人物。還好這個角色有她本身的衝突性與表演性，不然一直聽她講話會聽瘋掉。

    李昂客串了個角色，平平，並未特別突出，不過她真的很像路邊飲食店的歐巴桑就是了。

    如果今年有值得一看的國片，我想國道封閉會是個不錯的選擇。或許它與傳統公路電影的模式不太相同，而最後三組人馬也僅因被攔下等貴賓車通過有共同的時刻（頗似勞勃阿特曼的銀色性男女中的舊金山大地震）。

    但是在這漫漫長夜中，每個人都經歷了一段改變生命的旅程，最後會駛向那裡並不清楚，至少他們在這場公路遊戲中，讓我們看到了台灣省公路的縮影，也看到台灣社會中四種不同類型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