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 題: [專訪]《無間道》編劇兼導演麥兆輝
發信站: 中央情報局 (Sun Jan 5 23:48:22 2003)
林燕妮專訪麥兆輝--------一舉成名天下知
以前你不會知道麥兆輝是誰，在《無間道》的強勁五千萬票房之時，你會問：〔誰是麥兆輝？〕
麥兆輝1990年在演藝學院演員系畢業，1991年開始做副導（小本製作的），3年前在沒有人邀請他開拍，亦不曉得有沒有機會開拍的情況下，寫好了《無間道》的劇本，屢屢嘗試都沒人要拍，他想：〔這回再不成我便改行了．〕幸而，十年窗下無人問，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我決定寫麥兆輝之時，還沒看過《無間道》，跟麥兆輝亦只有一面之緣，那時《無間道》剛上映，票房如何仍是未知數，但我對演藝界中人常常有個很準確的直覺，這就是我寫他「不成理由的理由」．
攝影師先到了Conrad港麗酒店，通常是先拍照的，但是攝影師說：〔我不知道麥兆輝是什麼模樣的．〕我也形容不來，因為他從外貌到衣著都沒有容易辨認的特徵，幸而我比麥兆輝到得早，攝影師才消掉了捧?攝影機拍誰去的悵惘．
【與劉偉強有商有量】
Alan（麥兆輝）到了，摘下墨鏡，我首先看到的是一雙快樂的眼睛，純真的笑容，《無間道》跟同期各大片相撼，能夠獨佔鰲頭當然是興奮的了．
〔大約三年前我便有了這個故事，當時剛拍完第二部電影《周末狂熱》，這些年來機緣巧合，我跟過杜琪峰，陳木勝和馬偉豪做副導演，跟劉偉強反而沒合作過，不過大家很合拍，他有處理大場面的經驗，兩個人一齊做導演有商有量，壓力沒那麼大．〕
Alan說，〔劉偉強本身是個很好的攝影師，他拍過《旺角卡門》，《龍虎風雲》等等，我們分工合作，處理畫面，場面調動，我們從頭到尾都一塊兒，剪接全交給彭發，導演常有捨不得刪掉的片段，交給個有看法的剪接師去做最好．〕
《無間道》是Alan所寫的第一個劇本，拍攝很順利，〔在寫劇本時我已經為導演的想法做了百分之八十工夫，這個劇本什麼都寫得很清楚，導演方向，場位，鏡頭，全都齊備了，拍攝時依照劇本便行．〕
《無間道》寰亞投資了三千萬港元，目前已是賺定了，我問Alan：〔如果人家不讓你執導便怎樣？〕〔那我便不把劇本給他．〕Alan嘻嘻地笑?．
他做過《願望樹》的副導，〔一百多萬成本，票房只得十多萬！所以我很珍惜《無間道》這個機會，我願望中的電影應該是這樣的，我內心知道可能有這件事，而這件事終於發生了．〕Alan這次願望成真了．
【堅持先有完整劇本】
〔戲上映前我沒估計過，反而像完成了一個心願，故事已經醞釀夠了，偏偏等到此時此日市道低迷時才上映，平時這些過節期都是給已成名的大導演的，這回給了我們，我在戲院門口蹓著蹓著，看售票情況，看見觀眾排長龍，又見電腦熒幕上打出來的座位表已滿了九成，實在感動得很．〕
《無間道》拍攝時間是六個星期，事後工作卻得整整兩個月，〔這次是很有計劃的，我們首先把音樂做好，是『北京交響樂團』現場錄音的，陳光榮負責這部分，所以音樂跟劇本的場位要很準確．〕
Alan堅持拍片先要有個完整的劇本，〔不然大家都沒方向，演員唯有靠導演叫他做什麼．沒劇本便拍戲變成了香港文化，演員都習慣了．為什麼說投資者難找？因為以前存在個很根本的問題，沒有劇本，投資者都不曉得拍出來的是什麼，很多部電影都因而出了事，那末人家當然不願意投資了．
[我這次是先寫成了個完整的劇本，演員看過了都喜歡，都願意抽出檔期來，可以說的是劇本吸引了演員，打破了傳統，我始終堅持，必須先有劇本．]
〔誰負責選角？〕我問．
〔我和劉偉強，我們是在『天幕』做事時認識的，起初是華仔先看劇本，看完便答應演了，他還沒知道是演哪一個角色呢，這方面我很欣賞他．〕
【拍戲不應自解故事】
〔偉仔覺得演陳永仁比較適合他，所以華仔便做另外一個．〕這回卡士甚強，還有黃秋生，曾志偉，陳慧琳，鄭秀文，蕭亞軒，林家棟，杜汶澤等等，〔林先生（林建岳）為這部戲出了很多力，例如約演員諸如此類．〕
這部片張力很強，從頭到尾沒一刻不讓你追著去看，警匪臥底的故事看得多了，但《無間道》中有很多善意與慈悲，〔秋生之義，偉仔的一念慈悲感動了華仔．〕這是我作為觀眾的看法．
〔其實鄭秀文對華仔的影響最大．〕Alan說．鄭秀文演華仔的女朋友，是個作家，正在為小說中的男主角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而躊躇，當然，她不知道華仔的真正身份．
〔我其實想寫華仔不擇手段地去做個好人，可是我找不到一個『位』給他去做，所以在片子裏他老在徘徊做不做好人．戲中我給了很多空間讓觀眾去想像，拍戲不應該自己解故事的．〕
〔蕭亞軒和偉仔五年未見，重逢時她已經結婚了，她告訴偉仔女兒今年五歲，其實女兒是六歲，莫非那孩子是偉仔的？〕我在問戲．
【留下伏線待拍前傳】
Alan說：〔我留下了很多條伏線，各人有各人的故事，留待前傳時拍吧，須知你的過去就是你的現在．〕
〔我喜歡寫沒有發生的感情，片中偉仔和華仔都沒機會多走一步，這世界就是這樣的了．〕Alan說．
〔那末你自己的愛情呢？〕我問．
〔我都試過沒有機會多走一步，都是環境因素多一點，希望下一次有機會多走一步吧．感情是很複雜的，正如片中華仔說『以前我沒機會選擇，現在我選擇做個好人．』偉仔當然不相信他，以他的性格．．．〕（下略），不然便把故事都說出來了，還是留待觀眾去看吧．
〔秋生真是好戲．〕我說，他演的警司好得不演而有戲．
〔全片六十七場戲，秋生只出了八場，給你們印象很深吧？〕Alan說．其實片中一眾演員都演得好，偉仔把角色演得很活，華仔則臨尾奪采，一時瑜亮似的．
〔『天幕』本來也投資的，但華仔因為官司問題，『天幕』退出了，沒投資，相信華仔有點耿耿於懷．〕Alan說．
〔華仔不是說以後不當老闆嗎？〕我問道．
〔我才不相信呢，他有老闆癮的．〕Alan笑說．
【主要演員不用教戲】
〔這部戲你怎麼導？你教演員演戲的嗎？〕我問道．
〔幾個主要演員都已經到了今日的地步，不用教他們演的了，主要我們有完整的劇本，大家一齊開一次會便都有了很清楚的方向，他們自己會演的．〕
〔『寰亞』林建岳先跟劉偉強講有三千萬港元budget，大家都有決心去做好一件事，壓力很大，他問我戲是否一定賣座，我都不知道的啊，唯有答道：『你放心吧．應該好的．』〕
〔在拍攝期間華仔既在打官司，偉仔又發生了事情，不過都沒影響，華仔開心，偉仔也開心．偉仔很願意聽別人的意見，他每每是先聽你說完才說自己的看法的；華仔亦是，他們到了這個階段都明白電影是群體工作來的．至於配角，劇本早已寫清楚了，他們依照著去演繹便行了．〕
麥兆輝自小愛看書，看得晚上躲在被窩裏用手電筒照明那類，如今坐飛機仍會帶著兩本去看的．那為什麼到了三年前才寫他的處女作《無間道》呢？
〔很奇怪，市道不好得至困境，作為創作人，才會反省，把自己裏面的東西掏出來，之前市道好，我太忙了．〕
【三千萬資金壓力大】
起初劉偉強跟他拿著三千萬budget是感到壓力很大的，〔劉偉強說，手上有那麼大的budget，不如找幾個美女，穿很少衣服的拍套喜劇，現時的人都不開心啊．再想一下，我們還是堅持要把《無間道》的故事拍出來，雖然那不是開心的片種，但對這個時勢還是重要的．
〔將來我都要拍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問題，人的感情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我自己對電腦技術不大偏愛，當然有些地方可以借助電腦，但不可以喧賓奪主，電影始終是以人為主的．〕麥兆輝有很多朋友，他說，〔如果活了那麼久（他三十七歲）仍然沒人關心你便很有問題了．〕
〔演藝圈仍然是有人情味的，大家不要太短視，別因為一部戲不成功便不再用那個人．我以前拍過一些片子都知道好極有限，成本太低，只希望監製給我機會多拍戲，打出個名堂來，那是很難的，我希望監製多給新進導演機會．〕
如今《無間道》尚未上映完畢，亦入選了〔柏林影展〕提名，票房超過五千萬應無問題，Alan仍然重申劇本的重要性，導演必須參與整個創作過程．拍《無間道》他只收很少編劇費的，〔我對整個行業有使命感，希望整個行業因為近來的票房好而復甦．作為觀眾，我們也希望如是．
P.S.
麥：我有一句話奉勸新導演：〔你們先坐下來想想你們有什麼可以拿出來給別人的，自己先做好應做的事，得有料子給人看才行．〕
林：麥兆輝有顆赤子之心，等了這麼些年仍沒有半點苦澀，這都反映在《無間道》之中了，地獄是其他的人，快樂的追尋全靠摸索自己的內心．
2003年1月4日 明報周刊 （Part 1）
轉錄自andylau.com留言版 原文由winnie chan所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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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情報] 導演劉偉強解釋《無間道》漏洞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 (Fri Jan 17 16:41:00 2003)
1 現實中的黑社會收買現成的高級警務人員比苦心將馬仔培養成高級警務人員要方便的多，也更合邏輯的多？？
劉偉強（導演）：我不知道黑社會到警局臥底的情況在現實中是不是真的存在。當初我們考慮這是一個不錯的新嘗試，能給觀眾帶來新鮮的感覺。
2 古惑仔多數是因為讀書不好而去混黑社會，為什麼他們一被派去當臥底，就能成為人中豪杰？
劉偉強：不能這樣說，古惑仔也是人，而且現在很多古惑仔都很勤奮也很聰明的。
3 林家棟扮演的臥底和劉建明是一起被派出做內鬼的，互相之間怎麼可能不認識？
劉偉強：開頭的交代並沒有暗指他們兩個是同時派出的，韓琛並不是只派一批，他每年都會派很多人去做臥底。
4 林家棟扮演的角色是否是用來牽制劉建明的？影片交待有很多臥底深入警局，劉建明的身份不是很容易曝露？
劉偉強：就算林家棟扮演的臥底單方面認識劉建明，臥底之間存在相互牽制和敵對的關系，但是劉建明的身份還是很保密的，只跟韓琛單線聯系，空間很大。就象陳永仁也是黑社會里的人，但他依舊不知道誰是韓琛派進警局的內鬼，從這個角度來理解還是可以成立的。
5 影片一開始就交代黑社會派人到警局臥底，如果放到結尾才揭示會不會更深刻？
麥兆輝（編劇）：這個問題想了很久。最后決定一開始就交待這個情節，因為這樣觀眾看起來更容易理解，明白劇情，而不用一開始就要猜測。而且對于目前這樣安排的結尾能夠給予觀眾的震撼比較自信。
6 劉建明和陳永仁都是用同一部手机既和黑社會又和警察聯絡，其實只需監听手机就可以輕易查出誰是臥底。
劉偉強：看得出來他們在聯系的時候是十分小心的，而且有自己的方法去避免被別人揭穿身份，比如選擇不容易被別人發現的地方聯系，說話的方式。
7 劉建明在行動時用警方的電腦與黑社會聯系，是不是有些夸張？
劉偉強：他是情報處的，應該知道如何利用電腦技朮去做到讓別人抓不住把柄。
8 劉建明把黑社會給他的材料隨便放在辦公室的桌子上似乎很不謹慎？
麥兆輝：這里的确不夠謹慎，但為了情節順利發展，只能這樣安排。而且人都會有不小心的時候，從這個角度去理解還是可以成立的。
9 陳永仁發現劉建明桌上的材料反應好像太大了，最后人還跑掉了，這里的情節展開陳永仁明顯就有些弱智？
麥兆輝：陳永仁得知劉建明是黑社會的臥底之后，必然會想他不會幫自己恢復身份，會把自己的資料刪除，所以這個時候他只能選擇逃走。
10 蕭亞軒帶著女兒出現的情節有些突兀？
麥兆輝：安插蕭亞軒這段感情戲是為將來拍攝前傳做准備的。
《無間道》剛在內地上映，便傳出本片有兩個版本，究竟是否正确？
麥兆輝予以了确認：“〈無間道〉有香港版和馬來西亞兩個版本的結局。
香港版結局是劉建明走出電梯， 坦然面對趕來的警察和還沒來得及閉眼的陳永仁，陳永仁的身份被警察証實，劉建明黑社會臥底沒有証据，不但沒有被判刑還成功升職，繼續‘無間’的謊言生活。
馬來西亞版結局是陳永仁被另一警察臥底打死， 劉建明在懵懂中頓時清醒過來，在電梯里殺了旁邊的臥底，警察趕到，拒捕了劉建明，大團圓的結局。
作為編劇，麥兆輝如何看待兩個版本呢？
我覺得香港這個版本比較好。生活在無間地獄中的人會不間斷地承受痛苦，劉建明雖然沒有被捕還升了職， 但他內心承受的痛苦將無止境地發展下去，這也正是‘無間’的意義之所在。而馬來西亞版本明顯消弱了這個含義，劉建明雖然被捕立刻，但他的痛苦也將由此結束。
說到結局，導演劉偉強說除了馬來西亞的‘團圓版’和香港的‘無鍵版’之外，還有第三個版本：劉建明走出電梯，警察圍上來射擊，然后劉建明身中數槍而死。 最能貼切的表達主題自然是香港的版本，死並不是最痛苦的，這才是‘無間’的真正含義。第三個版本太爛，我們就沒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