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2046〉的小小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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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對〈2046〉的小小失落
發信站: 貓空行館 (Mon Oct  4 06:23:48 2004)

〈2046〉號稱是王家衛最具商業賣相的一部電影，從宣傳海報上所云「超級夢幻組合」，羅列爍眼逼人的大明星、還有馬不停蹄地參加首映記者會、以好萊塢電影上映模式操作來看，皆可見王導對2046的期望不小！可是，看完電影，我仍不禁要問一句：

〈2046〉究竟是在賣電影本身（形式、內容）？還是在賣「王家衛」？

我想，〈2046〉只能說是王家衛電影筆記的總整理，至於王導所言的「特效鏡頭」，或者其不斷強調的「時間和記憶」等新元素，基本上令人有些失望！

當然，進入戲院之前還是要做功課的！所以，我們必須複習一下王導的電影，記住大重點，就不會再抱怨〈2046〉難懂；也不會在戲院裡如坐針氈，要吃爆米花打瞌睡都怕遭人白眼暗笑，
說：真不懂欣賞哪！

王家衛電影極具個人風格特色，不論影像、音效、對白或是選角，所有電影構成物都是指名性的，指向一個名字：王家衛。這是王導品牌魅力，就像在超級市場購物，你有時候不得不做這樣的聯想：玉米片/家樂氏、狗飼料/寶路...。

試說王家衛的電影風格，嗯，首先，或許是那滔滔不絕的角色獨白，一種近似封閉、瑣碎、淡然的murmur。王家衛呈現出一種後現代人的說話模式：一種失重和解構的詩意表達。很多人一定都記得，那段罐頭宣言：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每個東西上面都會有一個日子，
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連保鮮紙也會過期，
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

「...如果記憶也是一個罐頭的話，我希望這罐頭不會過期；
如果一定要加一個日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諸如此類，王家衛這種駕馭文字語音的獨白方式，
簡直是酷呆了，
殊不知，多少人將王導的經典台詞背地朗朗上口啊！

獨白，再來就是畫面。王家衛的電影，每一個鏡頭每一個畫面都苦心雕琢；你會記得那些幕幕都美得像海報似的畫面，一種難以忘懷的形式、顏色和姿態。

重慶森林裡那五光十色、川流不息的城市背景；
春光乍現的霉綠、花樣年華的昏黃；
以及，超級電眼帥哥梁朝偉若有似無的微笑，叼煙寫稿的背影、
或者是，王菲在〈2046〉裡穿著高跟鞋的那雙腳...。

我想，你一定都會記得，就算是我們忘記了故事內容，忘記了角色說過的話，我們都還是會牢牢記得這些畫面，像一股濃郁氣味，縈繞不散。

畫面或鏡頭的鋪設，是王導獨特的藝術語（這裡不要忘了杜可風和張叔平兩位大功臣），一般認為的長鏡頭變焦式拍法（兩角色對時常採取該攝影手法）、前後景的互動、MTV式的剪接、搖晃鏡頭、快速移動的背景...等，皆是王家衛用來營造「情調」的重要工具；而至於一般重視的「情節」則不那麼重要。

我認為王家衛是將「情節」、「故事性」附屬在情調，或畫面之下，能用最省略的鏡頭帶做敘事交代，就用最簡單的方式去做；換言之，要創造出一種類似音樂性感人的氛圍，才王家衛這位浪漫導演的真正目的。

那麼，觀者呢？面對糾結破碎的畫面，又該如何自處？
我認為就不必自怨自艾了，
想用邏輯推理的左腦來看懂電影是無趣；
王家衛的電影需要一點直觀，一點關乎影像與音樂的審美情趣。
結局，有那麼重要嗎？

重點至此算是大致整理完了。
我算是用功的觀眾，今天去看〈2046〉之前，做了一點複習，
我的希望是溫故知新，剔除掉就有的風格形式，
期盼王導這部〈2046〉會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變異的元素出現，
好比說橫跨法、港和內地所製作的未來空間特效，
以及有別於〈花樣年華〉的時間和記憶觀點。

可是，老實說，看完電影後，我一直怏怏不樂。
電影有「換湯不換藥」之嫌，對〈花樣年華〉頻頻回眺，
不停地召喚古老靈魂「蘇麗珍」、「周慕雲」，

直至電影進行到近3/2處才猛然想起「未來」這條敘事線，
於是乎，硬生生地將那些好像是在當代藝術館看到的裝置藝術
推上螢幕，粗魯地要觀眾從幽晃的舊夢醒來，
先看看我大導演費心費力製作的特效和機械人吧！

也許沒那誇張，但特效和未來空間的營造與敘事主軸，在質地上的格格不入是事實；又，導演並沒有發揮高超的形式技巧來彌平兩軸之間的斷裂，承接似無可能（雖然有2047這部小說作為連結，但這接駁點我認為還是過於單薄！），在導演專斷之下，1960年代和2046像是兩部分裂的電影，兩列背道而馳的火車。

如果「2046列車」是王家衛想要用來表徵「時間」或者是「記憶」的符號，這列車駛過的軌跡只在異質冰冷的未來特效中出現，而追溯至1960年代，便了無蹤跡。王家衛亦沒有製造出任何可以延續其寓言長度的替代媒介。

很奇怪的是，承接〈花樣年華〉之後，60年代末周慕雲的自我放逐與錯失愛情機會，都還有利用敘事、對白表現出相當的「記憶」或是「時間」旨趣。

可是到了未來世界中，我怎麼都嗅不到王家衛想要談的關於未來的「記憶、時間」、關於那「永恆不變」的東西，木村在2046列車上的目的、所發生的故事或是結局，我不是道的太少太單薄，就是全然地一無所知！

我感覺，未來的敘事空間中，好像僅有2046列車表象，卻獨缺列車所要承載的記憶時間的重量！這是的確是很弔詭的地方。

另一方面，我也猜想，王家衛將未來世界的歷史感完全地抽離，壓縮成這麼扁平的、歧異的所在，是不是在為下部電影做預備？

或許時候一到，王導便會打開他親自封存的真空世界，讓時代的空氣進入，嘿，又是鼓鼓滿滿的一部電影！

王家衛喜歡玩故事接龍，他的故事常常是未盡的、開放性的結局，從阿飛正傳到春光乍現算是一個階段；而從花樣年華開始，很有可能是王導另一批電影組曲。

〈2046〉中，我們可以看到王家衛想要賣弄科幻與特效的勃勃野心，說實在的，應該要為他的勇氣鼓掌，但是，當我今天看過電影中所謂的「特效」與「未來空間」時，不免地對其單度、造作的場景有些失落，我不希望王導的想像只僅於此— 看來像是去好萊塢某片場借景。

雖然王導口聲聲說耗費最多心力的就是特效製作，但實際畫面呈現出來，質感與深度確有一段落差。

即便如此，〈2046〉還是不失為一部可欣賞電影。

該怎麼說呢？王家衛還是王家衛，只要你不帶著超高標準（像我這樣找碴的觀眾），你可以看見他所有藝術風格精華的匯結、破紀錄的卡司陣容，還送你嚐鮮—那個實驗性質的未來題材，
這麼豐富的電影，我們還要挑剔什麼呢？

還是，趕緊背下王導這次寫的經典對白，卡實在啦！

以上心得，感謝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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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palmerstone.bbs@sparc20.ee.cycu.edu.tw (靜止.金色的獸), 看板: movie
標  題: Re: 對〈2046〉的小小失落
發信站: 中原電機站 (Tue Oct  5 23:16:34 2004)

綜觀上映以來的心得 覺得這篇感想寫的最好
也幾乎道出散場時我所感受到的失落

從去年十一月開始就開始聽聞到將上映的消息，從那時候就不斷注意報章雜誌的消息 一直把心懸著，其實自己迷戀王家衛電影的時間並不算長，從花樣年華的驚艷 回頭找尋阿飛正傳 重慶森林 墮落天使 春光乍洩  (這些我只是覺得特別 還不錯) 一直到東邪西毒 我才完全的陷落不可自拔。

收集品從49元的vcd然後是199的dvd(真是有夠廉價的)，其實這樣算來也才一年多的時間罷了，可是只論東邪西毒我卻看了不下20次(加上零散觀看的話就數不清了)，我可以清楚地背出東邪和西毒的每句台詞 從老兄 你已經四十歲了 到我喜歡桃花，從我知道要想不被別人拒絕 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拒絕別人 到  我知道黃藥師不會再來 我還繼續等...以前看見一座山就想知道山的後面是什麼  現在 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我還可以繼續背下去歐 不過在下去 這篇就不是2046的心得了^^)

我最喜歡的 其實是他的電影的多元閱讀方式    一直以來 我都覺得王家衛的這些電影是可以將視覺聽覺分開來品嘗的    視覺上華麗鮮豔的色彩與故事背景 不論是沙漠-東邪 上海-花樣 香港-重慶 南美-春光    都處理的無懈可擊 光是眼睛盯著就已經到了賞心悅目的地步了

以聽覺來說 不斷地獨白與個性鮮明的角色台詞 再加上曲曲經典的電影配樂    這些則成了烘托氣氛的最佳催化劑 失望 傷心 寂寞 一點點溫暖 忌妒 感嘆    這些溫柔的情感毫不費力地輕易藉由聲音感染了聽電影的人

二個元素混和在一起只要一點點劇情的起伏 就讓人眼淚狂飆 狗血狂灑    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是藝術電影 反而覺得他是相當商業的    (像三色系列或者十誡那種才算是藝術電影吧...)

ok 回到正題 所以 對於2046    我可是痴痴期盼 期盼他能像東邪西毒那樣 眾多大牌 卻緊密扣結成了一個完整的脈絡    讓人再好好地飆一次淚 傷一次心 散場時難過地呆坐電影院    卻總是不見上映 害我一氣之下把msn暱稱改成下述

說好元旦 元旦之後又春節 春節之後又清明 老大 在下去暑假就要來了    (結果是到了暑假都結束了才上映)    所以我總是在想是不是因為期待太高了 所以今天散場的時候才那麼失落

失落這部電影可以名稱花樣年華後傳 阿飛正傳補遺 就是不能名為2046    畢竟 他對2046年的卓墨實在太少了 也太殘缺了    2046是門牌號碼 是小說 或者是周窺視的一個空間 或者是一個找回失去的未來    或者是一輛前往2046的火車 除了這些 我在也找不到2046的脈絡

劇情所描述的幾個故事 大多是立基於阿飛跟花樣    我不斷看著二者的幽靈在劇中來回穿梭 卻怎麼也找不到屬於2046的中心    看到周對白玲的轉變 漠然 看到周在新加坡與黑蜘蛛的來往 看到周遇見LuLu    看到周獨白LuLu的內心 看到那些我早已經熟到不能再熟的台詞    這讓我想起無間道第三集...    當前兩集的靈魂不斷地被喚醒 新的第三集在怎麼好 算不算是狗尾續貂

幸好還有木村王菲一線..(這樣說來 沒看過阿飛跟花樣的人說不定是好的)

當然我還是不否定在視覺上王家衛一貫的功力 獨白的迷人程度 以及音樂的狗血威力    我只是有一些失落而已...

(一家之言 存發表 可討論 不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