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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種田像修禪 吃苦當吃補 阿伯笑唱「無米樂」
發信站: KKCITY (Wed May 18 23:52:31 2005)
城市裡的人很少會注意到農業與自己有何關係，然而，一部以台灣農民為題材的紀錄片「無米樂」，卻正在許多城市人的心中，創造一個個小小的奇蹟。在憂鬱症宛如瘟疫般蔓延的台灣都會，許多看過「無米樂」的人，奇蹟似地發現了另一個生命中可能的出口：原來有一群人竟可以這樣的過生活，過得如此知足快樂。
這個「無米樂」的奇蹟，是導演顏蘭權與莊益增自己也始料未及的。他們本來只是想從後壁鄉幾位老農民的生活，來呈現加入TWO對台灣農業的衝擊，沒想到老農民的風趣睿智，成了銀幕上最搶戲的主角。
計畫中的農業論述，搖身一變成了笑淚交織的生命詩歌，生命彷彿真的自有其定數。顏蘭權感嘆地說：「能遇到他們，真的是我們的福氣。」
一直到影片拍攝完成，兩位導演對作品依然沒有信心，心想片中只有幾個老農民，全片既無衝突，也無事件，更無爆點，顏蘭權自嘲地說：充其量「也許過了30年後還可以有一點文化研究的價值」。
沒有想到影片放映後，從大學生到小朋友，從知識分子到鄉間村民，給了他們一面倒的熱情反應。在連續奪下台灣國際紀錄片雙年展首獎、南方影展觀眾票選獎與金穗獎優等獎之後，「無米樂」終於要到戲院上映了。
75歲崑濱伯 樂天知命養家幾十年
「無米樂」片中有個天生的最佳男主角崑濱伯，已經75歲了卻一身精壯體格，每天跟老婆耍寶鬥嘴，心情好就放聲唱歌。
永遠笑口常開的崑濱伯說：「有時候晚上來灌溉，風清月朗，青翠的稻子映著月光，很漂亮！心情好，就哼起歌來，雖然心情擔憂，不知道颱風會不會來，或病蟲害，也是無米樂，隨興唱歌，心情放輕鬆，不要想太多，這叫做無米樂啦！」
種稻子維生的人，沒有米，怎麼還會快樂呢？如果了解崑濱伯的一生，更會對他的這種樂天知命感到不可思議。日據時代受過初中教育的崑濱伯，身為長子，背起了家裡的生計，也扛起了父親的百萬沉重債務，就這樣過了數十年的生命。
崑濱伯50歲時，因為生病而瞎了一眼，他一直反省老天為何給他這種痛苦，思前想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以前批發給人家的花生可能曬得不夠乾，害人家賣不到好價錢」，從此要自己「更信神，更認真做」，每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三炷香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這八個字在現代人聽來彷彿已是過時的八股辭令，在他們生活中，卻是最平實也最虔誠的祈福。
69歲煌明伯 每天扛鋤頭下田除雜草
片中的另一位煌明伯，除了種田，還為了家計學會一手傳統的打棉被手藝。打棉被很辛苦，必須在密不通風的屋裡，扛著沉重的古老器具慢慢地把棉花彈成棉絮。
片中每個鏡頭裡的他，永遠都是全身汗濕，汗衫可以擠出好幾杯汗水。他已經69歲了，知道自己年紀大了，「快輪到了」，不可能一直耕種到死，但還是放不下他的土地，每天扛著鋤頭到田裡除雜草，因為除草劑會傷害他心愛的田地。
第一次看到「無米樂」放映時，平日樂天的煌明伯默默地淚流滿面，把大家嚇了一跳。他才說，他一直不知道這5、60年來，原來自己過得這麼苦，而他就這樣過了一生。
顏蘭權說，像片中的崑濱伯與煌明伯這一代的老農民，其實是最苦的。上一代的農民，到了一定年紀就可由兒女接棒，安享天年，但崑濱伯他們已是「末代農民」，既不鼓勵自己的孩子務農，自己卻不會放棄他們的田地。
在後壁鄉菁寮村，連廟會裡扛轎子的行旅都是6、70歲的老人組成，扛了一生至今不曾「換班」。而除了守著田地之外，他們的人生中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在政府加入WTO逐漸放棄農業之後，他們是整個大環境之下最後一環的犧牲者，所有的不公平都由他們承受。
末代農民沒有周休二日、退休金
農人的生活裡，其實沒有太多事可以由自己掌握的。插秧時若下雨，稻苗可以快快長大。
收割時若下雨，卻會讓稻穗垂落地上而發芽。要在下雨前搶著收割，又還得排得到使用割稻機。收割後的稻米價格，更不是他們所能掌握。隨著節氣流轉，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下田，沒有周休二日，也並沒有退休金。
從大自然的考驗到政經環境的弱勢，農人們在這樣的逆境中，卻淬鍊出一般人苦修也未必悟得出的生命態度。
崑濱伯說：「種田是一種修養。別人需要修禪，我們不需要去修禪。種田不只是粗重，還要風吹日曬，有時候颱風造成農作物損害，那是無法反抗的，大自然怎麼抵抗也沒有用。禪，就是不讓你抵抗，你甘心忍受，農人都是如此忍受的。不需要形式上的修禪。種田就是默默地修禪。就是我們農人上輩子沒修夠，這輩子只好繼續補修禪。農人都需要受這種苦。」
從崑濱伯與煌明伯的生命，「無米樂」拍出的不僅是台灣農業消失前的最後一頁歷史，更是一種善良敦厚的厚實生命。顏蘭權語重心長地說：「一粒米的消失，不僅是台灣農業的消失，更是那一代的生命哲學與道德判斷的消失。」
「無米樂」將由５月20日起，在台北總統大戲院、台北喜滿客京華影城、台南國賓影城、台中萬代福影城上映。高雄十全戲院則由６月３日起上映。詳情請參考官方網站：http://happyrice.com.tw，洽詢專線：02-27717602。
2005.05.18 中國時報 張士達/專題報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