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公民》中台灣人與原住民的緣與命

作者: lovechang.bbs@whshs.twbbs.org (雪山白鳳凰)
標題: 《超級公民》中台灣人與原住民的緣與命
時間: Thu Sep 16 00:50:00 1999

深沉的電影之心  優美的散文之旅
《超級公民》中台灣人與原住民的緣與命
文/ 游惠貞  中國時報 88/6/26

看《超級公民》之前,我已經知道這是由兩位不同世代的流行音樂歌手,蔡振南與張震嶽所主演的電影;是描述一個亡魂在台北街頭游蕩,與一名活得了無生趣的計程車司機交起朋友來的故事。沒有料到的是,這部電影充滿了精彩的語言--包括電影語言,和電影中人物所使用的語言。

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是在新加坡影展期間,與一群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電影人一起觀賞,聽到的反映都很有趣,首先是電影語言,對萬仁不甚熟悉的國際電影界人士,簡直不能相信這位拍黑色幽默短片《蘋果的滋味》的導演,竟能做此巨大轉變,以詩意的手法拍深刻的題材。

其實,《超級大國民》已被影迷視為萬仁向希臘大師安哲羅普洛斯靠攏的作品。飽受政治迫害記憶煎熬的林揚,簡直是《塞瑟島之旅》中結束不了放逐生涯的老者的翻版。

而《超級公民》的主題、調性、音樂的運用,乃至於主角凝視周遭景致的鏡頭,也都是安氏的招牌印記,轉換到現代台北的時空,導演為中年主角加上政治運動的理想破滅這樣的背景,相信他的幻滅感當能引發許多走過狂飆歲月的觀眾的共鳴。

而另一條主線則是一個溫柔的排灣族青年的靈魂,徘徊在受苦的人身邊,他甚至伸手擁抱他的親人,想要撫慰他們的傷痛,多麼像溫德斯的《慾望之翼》中那個太投入工作以致於選擇下凡的天使!兩條主線的交會和融合,使得這部電影成為一部衍生自藝術電影傳統的,談生命與死亡的電影。

不解中文的外國朋友,只能透過淺白的英文字幕了解劇中人的內心自白,然而幽緩的影片節奏、低沉的大提琴樂聲和安魂曲似的原住民歌謠等等電影語言,都讓他們相信,劇中人一定講了許多英文字幕來不及傳達的什麼......不是嗎?

就拿片名來說,《超級公民》的英文片名叫做「Connection by Fate」,「命運相連」,固然解釋了「緣份」的意義,卻少了其中蘊含的韻味,詩的語言是無法翻譯的。

而我的不懂台語的「外省」朋友,也遲疑地望著近乎優美的散文的中文字幕,多麼不同於電影、電視劇裡常見的販夫走卒口中的台語,這不會是以「國語」寫就,再「譯」成台語的不純粹語言吧?如果你你知道詩人暨散文家陳芳明是這部電影的編劇之一,大概就不會有此疑慮了。

台語被糟蹋、貶抑、忽略,已經很久了,以至於像我這樣數代定居台灣的「本省籍」台灣人,說的卻是一口千瘡百孔的爛台語。這也是為什麼《超級公民》的口白會讓人眼睛一亮,蔡振南以他特別富感情的中年滄桑的聲音,和道地的台語發音,將優美的散文念成了深沉的內心獨白,在台灣電影史上,這部電影的語言運用是值得記上一筆的。

至於排灣母語的運用,我卻也有「合理」的懷疑,由張震嶽扮演的排灣族年輕人馬勒,說著一口夾雜國語的排灣話,我聽不懂但覺得頗像一回事,只是不知在排灣族人耳中,會不會像我們聽宋楚瑜、馬英九講台語那樣,雖然覺得誠意可感,卻刺耳得讓人受不了?

據聞導演處理原住民題材時十分用心,事事向排灣族顧問請益,當然,語言道地與否,還是有待排灣族人的評斷,不過,就我一個平地漢人的角度來看,我還真的沒有在大銀幕上看到這麼動人又充滿尊嚴的原住民形象,而幾段天籟般的歌謠吟唱,為這部電影增添無限神韻,這個部份倒是毫無語言隔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