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給你一個愛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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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我要給你一個愛的鼓勵
發信站: KKCITY (Tue Jan  7 03:50:29 2003)

國片《藍色大門》裡,最活潑熱血的段落,大概就是海邊演唱會了吧。

「我就是要追你啊!」在搞不清楚狀況的孟克柔(桂綸鎂飾)的凶惡質問下,張士豪(陳柏霖飾)終於向她表達心中愛意,也因此換來兩個人的海邊演唱會一日遊。隨著搖滾樂團「1976」振奮人心的搖滾演奏與演唱,他們快樂地在沙灘上手舞足蹈。特別是孟克柔,她臉上掛滿了快樂兩字,和城市裡沉悶、謹慎的她,判若兩人。

似乎,熱力奔放的海灘演唱會,有著一種魔力,可以讓他們(尤其是孟克柔)暫時拋開城市裡的所有惱人事物。

有意思的是,樂團「1976」在這個段落所表演的歌曲,恰好描繪了相似的心境:拋開煩人現實,進入美麗幻夢。這首名為〈愛的鼓勵〉的搖滾歌曲,開門見山地,一開頭就指出:「LOVE、LIKE、NEED,現在別分清;我們在『虛假』的浪漫,開始著美麗的夜晚。」

        而「燈光、音樂、煙霧、酒精、人群、你我,全都在這裡;這裡什麼都不缺,只有『不切實際』的美」,更是理直氣壯地宣示:這裡就是不切實際,但是,那又怎樣?畢竟,現實太讓人傷心,而自我的幻夢總是比較舒適。於是,這首歌說:「派對女孩,快點站到中間來,站到我的身邊來。我要給你一個愛的鼓勵,再唱首搖滾歌曲,從此我們就不會再哭泣。」

而孟克柔的心情,不正一致於這首歌所暗示的含意嗎?現實的性傾向、單戀問題讓她苦惱,於是她相信了一個幻夢:只要跟男生交往、接吻,就可以變成異性戀女生,「就不會再哭泣」。

        然而,就如同林月珍的幻夢一般(把整本筆記本寫滿「張士豪」這三個字,張士豪就會愛上她),不切實際終歸是不切實際,幻夢不免在達到高潮的同時(孟克柔與張士豪嘗試
接吻),也崩塌殆盡。

事實上,生活在這個世界,不光是孟克柔,我們所有人也都在層層的幻夢之中。然而,我的意思不只是:我們都有類似孟克柔、林月珍式的天真自欺欺人傾向;相對地,我要說的更是:我們甚至於就把幻夢當成現實。

        詳言之,在眾多論述、制度、機構的綿密支撐下,共存共榮的和諧社會幻象,逐漸化為我們心目中的現實,遮蔽了我們的眼睛,甚至於改造了我們的感官。於是,「我們在虛假的浪漫,開始著美麗的社會。」

以台灣社會為例,我們正可在選舉過程的口水交鋒中,看出社會的幻象性格。如果選舉是民眾、特定社群表達自我利益的最佳時機,那麼按照人民、社群的多樣性,選舉之中應當會有各式各樣的利益、衝突、鬥爭、議題浮現出來。

        然而,奇怪的是,不管是總統選舉、立委選舉,甚至於北高市長選舉,選戰的軸心衝突,往往都是兩種國族主義之間的鬥爭。似乎,台灣社會除了國族意識形態衝突之外,就沒有衝突了,就一片祥和了。然而,事實當然不是如此。

        受薪階級對資本家、債務階級(信用卡使用者、貸款人)對債權階級(銀行)、原住民對漢人、鄉村對都市、性少數(跨性人)對性多數、小老百姓對黑金,上述任何一種對立衝突,都確實地在我們的社會中發生。

        於是,當然是有一個幻象機制,在阻擋我們接近真實社會的衝突樣態,讓我們的精力、情緒,永遠只集中在兩種國族主義之間的無窮消耗,從而讓上述所有既有的剝削關係、階級關係,繼續以看不見或是很難看見的透明狀態,來繼續運轉。

派對男孩要給派對女孩一個愛的鼓勵,而派對男孩再唱首搖滾歌曲,「從此他們就不會再哭泣。」同樣地,社會幻象也給了作為社會成員的我們一個愛的鼓勵,然後,「我們就不會再哭泣。」然而,我們之所以不再哭泣,不就是因為我們被注射了麻藥、失去了接近社會真實樣態的能力嗎?

        於是,我們不但離開了真實,還傻傻呆呆地受制於各種糾結卻看不見的權力、剝削關係,以為這些加諸己身的苦難與剝削,是理所當然的。而就是在眾多人視幻象為事實、視受苦被剝削為理所當然的情況下,我們有理由相信,社會幻象不只給了我們一個愛的鼓勵。

政小四 92/1/7
〈我要給你一個愛的鼓勵〉
http://gpaper.gigigaga.com/ep_news.asp?n=812811&p=haruhiko